能想起来。
毕竟人的思维方式若是不变,不论给多少次机会,也都会覆车继轨,至于再,至于三。
而且这次不是她输了,不是她的手段弱于启斐的手段,而是启斐位置迫人。所谓一力降十侩,绝对的权利面前,多巧妙的计谋也未见有用。
人一路前行,是没有回头路的,走的每一步既是为以后铺路,又要为前面担责。
但,若是她日后能站在这个位置上……
盛姿眯了眯,眸中一道厉光划过。
“叩叩叩”外面有人轻叩木门,一个女婢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娘娘?”
盛姿一听这两个字就心浮气躁,然还不等说话,外面继续道:“太傅在含元殿前站了一个时辰了,娘娘可要去看看?”
盛姿早换好了衣服,听了这话走出去开门,也没有反驳她的称谓,冷面垂眸问:“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讲。”
“唯。”那婢女行礼,“太傅今日听说了娘娘的事,一早就入宫要见至尊,但至尊在含元殿处理政务,传话说没空见太傅,太傅就在外面一直等,如今站了有一个时辰了……”
盛姿看了这婢女一眼,是个机灵样子,于是淡淡道:“你带路吧,我去见阿耶。”
她心道,这是故意的。故意说没空却不提期限,也许阿耶等在外面,故意等了一个时辰才着人告诉她,是让她心疼呢。
盛姿到了含元殿前,远远就看见阿耶身着官袍站在那里,他长身而立,目不斜视,笔挺如山。
盛姿走过去,到他面前,轻轻唤他:“阿耶。”
盛修一转头见是她,也不惊——既不见他又许他等在宫里,用意还用再说吗。这一个时辰就是用来挫他火气的,他知道,可是他确实一定要见姿儿一面。
盛姿说:“至尊今日大概政务繁忙,是没空见阿耶了。阿耶不如先回去,我送阿耶出宫如何。”挥手,如愿斥退了宫人。
盛修的眉听了这话蹙在一起:“姿儿……你真是这么想的?”
盛姿已经把他往宫路上引,走了一段才说:“我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我若说情投意合阿耶也知道那是假话,不过,也没有非要以死相拒就是了,太蠢,也不至于。估计是要先留在宫里了,至于今后如何,我等想明白了再告诉阿耶。”
盛修听完停下脚步,蹙着眉极为正色道:“姿儿,你若是不愿意,万不必勉强自己。阿耶就算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但必不至于要你委屈自己留在宫里而别无他法的地步,你想离开,阿耶自然有办法顺你心意,不必担心其他。”
盛姿打心底里觉得温暖,两世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了被护犊子呢。
她笑了笑,看向远方天空,眸中结成一片云海:“阿耶放心,是我自己打算留下。若真说离开,我其实也有办法,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福祸相依,我也正想试试其他改换赛道,看能不能……弄出点其他的来。”
盛修看着她脸上睥睨的神彩和极不明显的恼怒,却忽然想起她出生那一日。
溱儿当场难产,他守在床边一日一夜,才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他照顾好昏睡过去的溱儿,捧起那小小婴孩,那种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至今记忆犹新。看着婴儿的娇嫩面庞,只觉得想将天下一切美好都拱手奉上。
他和溱儿那样珍视这个孩子,虽然因为初为父母,也不太晓得应该怎么做。但父母之心,想把一切给予,都怕孩子不喜,想将一身文武授之,又忧孩子疲累,想为她铺下万里无忧道路,又深恐百年身后难以继应。
盛姿略略长大时太有主意,起初还时常担心,所以处处警而慎之。但后来,她的慧极敏极那么使他骄傲。她想让他们放手,自己去闯,他又太相信她,真的一任交予,甚至忽略、忘记了,她也是个需要关爱的孩子。
他自觉其实并不太知道如何做好一个父亲,却也明白自己是绝不希望盛姿伤心委屈的。
盛修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姿儿,万莫逞强,随时有需要就和阿耶说,嗯?”
盛姿眼底有些湿润,弯弯眸子笑道:“阿耶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和阿娘说别担心,她过些天我就去见她,省亲也好入宫也罢,你们都放心吧。”
从小时候一路长到现在,盛修的鬓角已经有些发灰了,却永远不变地坚定的挡在她前面。
她从前不知道如何与长辈生活,处事也大多考虑利益,实在遇到难题干脆一遁了之,却从没想过,她身后的人其实并不需要她如何计较得失,他们给予的是她一直渴求的无私的爱。
见到阿耶那一瞬间,她知道这是个阳谋,为的就是让她亲口说出,愿意留在皇宫。
启斐知她性格,只有自己说出来、确定了才会真正下定决心,而不是模棱两可犹豫不决。
很好,既然你执意教我留在这,那就少不得讨回本息了,出招接招,她从不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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