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以及将来。
初始时已经预料过会有如今的局面,但大抵是与闵宵相伴的滋味太过美妙,明知这份情可能会结苦果,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尝了,且从未觉得后悔。
闵宵确是她真心爱恋的人,但眼下分歧已摆在明面。她本性难改,如对闵宵所说,往后碰见该死的人她还是会杀。她再清楚不过,如此这般,她和闵宵分道扬镳便是迟早的事。
但到底是“迟”还是“早”?
迟些虽能多享相伴之乐,但拖得越久便陷得越深,往后断开许是要尝更浓的伤情之苦;早些断开眼下便是正好的时机,往后还会有许多个“何峰瑞”引起的争端,还不如在第一回时就将纠葛斩断,好过沦落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在客栈时,她倾向“早”的决定,故而回到荣衣行住而非回家,打算过不久时日便启程去羲州。但眼下,云娘的话让她又走了出来,踏上回家的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只是想回去见一见闵宵,让他不要着急。
街上熙熙攘攘,人声热闹,都与郁晚无关,她只囫囵看路。直到视线虚虚扫过某一处时,她轻飘飘的魂魄瞬时归位,拽着她的心脏直直下坠,头顶的天不知何时浓云翻滚,沉甸甸地朝她压下来。
她瞳孔震颤,难以置信般猛地看回去,正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符松蒙,他来献州了。
凉意顷刻自心脏喷涌向全身,比呼啸的寒风还凌厉,将她封冻在原地,腿脚僵木得迈不开。她的心极快地砰撞,仿佛要破开胸腔,声响震得耳朵发麻。
她曾以为她不怕事、不怕死,但昨夜的梦里她分明怕得很,眼前的符松蒙她怕得更很,不过是因着她以前没被抓到过把柄才那般嚣张。
那三位官差的话浮入脑中:廊州一位县官被杀的事已经传入献州。
符松蒙动了,他朝她走过来,他是不是带着官府来抓她了!
郁晚浑身一震,险些慌不择路地要飞檐走壁以摆脱他,电光火石间她压住了身上的动作,她不能这般招摇让街上的人都注意到她。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当机立断,转了方向朝迂回繁复的巷道中去。
一到人少的地方,她便放开手脚开始狂跑,待跑出数丈远,她突然发现自己习惯性往家的方向去。
不能把符松蒙引到家里,不能让他知道她与闵宵的关系,否则闵宵会被牵连,不仅入仕无望,还会有牢狱之灾、性命之忧。
郁晚脑中极快动着,腿脚已转了方向。
她身上没有带着匕首和软剑,如若今日符松蒙追上了她,她只能赤手空拳和他硬碰,他刀法强势,到时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她又开始后悔,那日真该杀了他!
郁晚不休不止跑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路跑出十几里地,最后翻进一家农院,躲进码放了稻草的阁楼。
*
暮色浓重,今夜月光暗淡,举目只有房屋与树木的憧憧黑影。
一道近乎于无的落地轻响,而后人身浮跃于屋脊间,带起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
郁晚怔怔立于院子里,廊下没有亮起灯笼,屋门紧闭,听不见半分声响,闵宵不知去向。
她的心突然泛起一阵绞痛。
会不会符松蒙已经查到闵宵身上?
寂静与昏暗让心间的恐慌更甚,她忍下眼中干涩,一把推开门,从箱底翻出夜行衣套上,将匕首与软剑佩好,不过几息之间,她从安分驯善的良家女子又变回那个彻头彻尾的杀手。
郁晚眉间戾气横生,她要去县衙探看一番,如若他们真将闵宵带走,还对他刑讯逼供,她便将他劫出来,再去取了符松蒙那条本就是她施舍的性命。
方走至庭中,忽闻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身上先是一紧,又很快松懈下来,心间密密麻麻泛起酸涩,膨胀得快要满溢出来。
宅门打开来,映出一道近乎形销骨立的身影,分明只有一夜一日未见,却恍如隔世,他好像瘦了许多,让她觉得陌生。
闵宵踏进门中那一瞬,荒芜的心突然生出血肉,他尚未看见人,但好似听到了满院草木的低语:她回来了。
郁晚伸开双臂接住向她疾步而来的人,她被勒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鼻间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她沉溺又贪恋,眼泪在脸颊留下湿痕。
“郁晚,你回来了。”闵宵声音干哑带颤,浑身绷着,极力压住手上的力气不将她弄疼,唇中喃喃重复着,“你终于回来了。”
她轻轻“嗯”一声,“我回来了。”
他没有过问她为何一身夜行衣,她要去何处,她要做什么。他们如往常一般,一起吃饭,一起相拥而眠。
灯烛已熄,床帐内漆暗幽静,郁晚听着耳畔的心跳与呼吸,眼眶热着。
“闵宵,有人找过你吗?”
闵宵知她指的是官府的人,“没有,不必担心。”
“离开这里吧,不一定非要离开献州,但至少去到一个人们不认识你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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