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欲多言,千鸿阁中的老鸨管事们拜高踩低惯了,对他换上了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撅着下巴努了怒嘴道:“如今为您这桩停不停妻、再不再娶的、又偷了还是盗了坠子的事儿,我们阁中的姑娘妈妈都被拘去了好些,还不知怎么朝您讨账呢,您先出去张望张望自个才是正经吧!”
晏载安愣住许久,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你混说些什么呢!”
管事们冷笑着将他撵了出去。
他又惊又怕地回到秋水胡同的那间院子里坐定,还来不及去寻一寻那个几乎和自己形影不离的仆从师凯洪,另一个惊天噩耗再度袭来。
自己的岳丈陆时弘上书皇帝请求为自己的女儿和离,皇帝竟然还直接应准了。
陆家人现在就已经把漪娴接了回去,只等让他上门去签了和离文书,从此两家就再无半分瓜葛了。
他不敢相信。
陆家怎么敢为了他宠爱一个娼妓而断了与他家的姻亲?怎么敢直接将这些家私之事告与皇帝裁决?
皇帝又怎么会就这样同意允准了?
他那个一贯逆来顺受的嫡妻,又怎么敢就这样同他和离?
她一个嫁了人多年的女子,离了他这个丈夫,天下岂还有她容身之地?她岂敢啊!
可是皇帝都已经发了话了,圣旨不可违抗。稍晚些时候,寿王和愉郡王都以宗亲长辈的身份打发了人来提醒他,让他记得明日务必要准时到平阳公主府去,把和离书给签了。
晏载安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拿出重礼赠给寿王和愉郡王,想求他们代自己向皇帝陈情解释,解释自己并没有将圣懿帝姬所赐陆氏之物转赠给娼妓、更要好好解释自己并不想和陆氏和离。
但他吃了个闭门羹。
两府的管事都客套却不近人情地拒绝了他的礼物贿赂,即便晏载安自己雇了马车亲自上门,寿王和愉郡王也都闭门不见,只说身子不适或是不得空。
甚至都没请人招待他进府喝杯茶。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惊慌失措之下,他又去冒昧地求到当今太后和皇后的母家荆国公府,可是陶家也不见他,而后杨家、白家、宋家的人也都一概不见。
他就像一只过街老鼠般狼狈不堪。
从小就被自己的祖父母、父母,一大家子的人捧着长大,在太原呼风唤雨惯了的晏载安,头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无力。
好在这个时候,那两个奉承他的太原汪氏商人兄弟俩依然没有抛弃他,他们对他依然谄媚奉迎,并且给他出主意道:“将军听某等一言。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将军这般的人物,便是丢了前头这一个,只当她死了,难道回了太原还找不到好的么?何况将军膝下子嗣繁茂,更不愁无嗣之事,何惧之有呢?既然陛下现在让您和这陆氏女和离,那您就舍了她也无妨。
陆氏女嫁您多年,未曾给您生下半个儿女,本就有错在先,何况她对您亦无什么助力,和离了便和离了罢,亦不可惜。”
晏载安烦躁地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焦心的岂是这些妻室之事!我是怕……是怕因为帔坠一事惹了宫里的太后陛下他们不高兴!”
汪氏兄弟笑道:“这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既然都说了圣懿帝姬赐给陆氏的物件,陆氏自己没收好,有何颜面反而过来怪罪将军您呢?太后陛下他们左不过是这一阵子不大高兴罢了。等风波渐渐平息下去,我们兄弟二人会想法子为您寻来厚礼献上太后皇后,讨她们的欢心,她们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晏载安思虑了一番,觉得他们说的很有几番道理,这才自欺欺人地稍稍安定下了心来。
但是第二日到平阳公主府的会客花厅时,他面上还是难掩失意和狼狈。
自己的原配妻子陆漪娴一副柔弱不堪的清冷娇柔,乖顺地站在她父亲长辈们的身后,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皇太后的父亲陶老郡王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继而潘太师也貌似不偏不倚地讲了几句后,寿王命人研磨,取来按指印所用的红色印泥,命他们二人签字画押。
陆漪娴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指印。
见她这般嫌弃自己,好像就要迫不及待地和自己撇清关系似的,晏载安原本还心存了几分挽留的心思,想着说上几乎好话能否哄得她留在自己身边。这时候他也不想说了,赌气似的,他也一言不发地签字,按上指印。
自得知自己同晏载安的婚讯那天起,漪娴从未有过这样快活的一天。
……
潘太师等人带头弹劾宗亲,这事婠婠是知道的。
晏珽宗批阅奏折的书房她来去自如,所有文书她亦可随意翻动查阅。
有时候她来陪晏珽宗用午膳,见他实在太过辛苦,她也会主动提出帮他看一点,减轻他的压力。
说这话时,婠婠的心中是有忐忑的,因为她的小心思实在太过明显,晏珽宗只要细细一琢磨就能大抵知道她在得寸进尺地向他索要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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