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从开头,陆珵便知一切都是孟之焕所为。先前晚宴时多次提点心悦之人。仪鸾殿莫名起的火,先才出现的一众官员…
陆珵心里有数,隐约能猜到孟之焕要做什么。
“要戮力合作,孤已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你若见了他,便叫他拿出些…:…”
“他的诚意。”
他一字一句说完这一席话,刘庆抬眼,他黑玉似的发沾了水汽,一双眼因此黑沉沉的。
他丝毫不拖泥带水,似有一种天生就叫人折服的力量。
他应了一声:“好,今日时辰已不早了,雨也越下越大,殿下早些歇息若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属下去办。”
突一道亮色惊雷。
陆珵手中的油纸伞落在地上,溅点泥污。
“啪嗒”一声,似是被风吹掉在地上。
刘庆吓了一跳,忙将自己手中的伞撑给他。
陆珵低眉,乌黑的长睫垂下重重的青影推开他的手。
“这样沉的云,眼看这一日两日并不会停。接下来的朝会怕是要推迟一两天的。”
他仰面看天,巨大的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油纸伞上,激起细小的水柱溅到人他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中。
六七月是多雨季节,往年这一段时间也常下雨;朝会有许多官员乃是坐在外头走廊的,自是不能冒雨开宴。
刘庆不知何意,愣了一下:“怕是如此;往年也是这般。”
陆珵突道:“孤此刻便有事叫你帮忙。”
作者有话说:
陆珵突道:“孤此刻便有事劳你去办。”
——
雨脚如麻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整个京城笼在一层雾蒙蒙灰扑扑的雨幕中。
一辆青毡车一路疾驰,正是天将明最暗的时候,车前两盏琉璃风灯摇摇晃晃地破开雨幕, 划开一片灰青的混沌。
马车停在南音巷口。
一道修长的挺拔的人影从轿中下来。
雨水沉沉, 他一手执伞, 一手捧着一道梨木木盒, 破开雨幕,步履沉稳地停在一户朱门前。
朱门的匾额龙飞凤舞提“宋府”二字,陆珵在门口停了许久,这才轻叩铺首。
门房睡意正浓, 听见拍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忙披了衣服撑了伞应门。
他点起灯笼, 嘟嘟囔囔了一句:“稍等。”
这样大的雨也不知是何人来拜会?他揉了揉眼睛开了门:“尊下何人?”
门开了一条缝, 灯下的郎君回过身来,一张脸俊秀白净, 眼睛黑沉如星。
“深夜叨扰, 我有一物,想亲自交给府上表姑娘。”
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手中木盒递一下。
门房见他浅色襕衫的宽袖轻曳,动作文雅,不似普通人,也不似坏人。轻轻蹙眉:“郎君若有急事, 稍等片刻,小老儿去通传便是。”
“还未破晓,不好打搅府上好眠, 我在外头等着便是了, 待卯中天亮后, 劳你同王爷和王妃通传一声。”
门房见他坚持, 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
雨一夜未歇。
一大早,徐氏得了禀告,亲自迎去东院。
刚过了廊庑,便瞧见那道站在雨幕的身影,修长挺拔,腰杆极直,却又带了意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魄。
他手中有伞,却为给自己遮着,低低地打在地面上。
徐氏走前瞧一眼,先瞧见地上梨木木盒,才瞧见卧在盒子上一只胖墩墩的小隼。
徐氏知晓这只小隼是李青溦的,李青溦走哪儿将这鸟儿带到哪儿,一副爱得不行的样子。只是这小隼素日里很是骄傲,家中几个少爷都碰不得。
此刻见这小隼同陆珵如此熟稔,倒有了几分念头。
陆珵见她过来,敛衽见礼。
秋雨冰凉浸骨,即便太子殿下身体康健,那也不保不会被淋病。而且杏园走水之事,昨天东卫送李青溦回来的时候已是禀明过了的。
多事之秋啊。
徐氏走前为他撑伞,有意试探几句:“听闻殿下昨夜便等在此处,依妾身说,殿下身为储君,这般行事,有几分不妥当。”
陆珵自然知晓不妥。
如徐氏所言,他是储君,应当恓恓忧世深思事勤;儿女之情当为心腹之患。
昨日仪鸾殿走水,今日圣人定会闻讯问询。他如今不在杏园被有心之人知晓怕是会做文章。他应该在正殿,圣人同百官面前被盘诘,他不该在这里。
还有昨夜,时辰已晚,他母后已着人说了不会面,他就该直接将她送回去,他饮了酒就不该去见她,累她名声。
或许还有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春日,他不放任自己的心节外生枝。
这样沉寂清醒地按行自抑,便是叫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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