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之瞧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时无言,半晌才开口道:“短短一月有余,臣竟为殿下上过两次药了。”
这一世甚至有她做老师,他仍然不住地受伤,那前一世没有她呢?
祁宥微微怔楞,不懂她为何突然这样说。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臣希望殿下珍重自身,任何人或事,都不能成为殿下伤害自己的理由。”
少年轻轻滚动了下喉结,几欲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重活一世,应该像从前一样只需要韬光养晦,在暗处中谋算所有人即可。
无论是利益,人性,感情,甚至是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利用的。
他明明、明明都懂得。
可当崔锦之对他说出“珍重自身”的那一刻,他突然抑制不住地,从心底翻涌上来莫名的委屈。
祁宥撤开视线,看向双手缠绕着的绷带。
今日他借口端药,实则想要弄清楚他这位好皇兄到底是为了什么上门。当他听见祁旭对她说的那番话,真切地看清楚了她眼底的动摇,他徒然捏碎了手中的药碗。
祁宥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恐慌和躁郁,他明明对丞相还抱有怀疑,明明从心底里知她有所图谋,可是那一刻,他觉得二人执手相立的模样格外刺眼。
祁旭真是贪心啊……他明明已经有了一切,父皇的重视,母后的宠爱,无数人珍重爱护,也是高门望族眼中的未来储君,这些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连他唯一拥有的老师都想要抢走呢?
祁宥的眼底晕染开如墨般的阴翳,他轻轻地摩挲指尖,漫不经心地想,即使他不信任丞相,也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染指分毫。
要怎么处置祁旭才好呢?
他突然抬头看向崔锦之,凑了过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为什么?”
崔锦之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搞得摸不清头脑。
“殿下在问什么?”
“老师明明有过动摇,对吧?”他看向她的眸色深沉,“有那么一刻,您是愿意和皇兄携手的。”
“是什么让老师放弃了?”
崔锦之心里发惊,毕竟和祁旭是多年的师徒,面对他的挽留,说不触动是假的,可波澜之后又会想起前世的枭首示众,再发热的脑子也能冷静下来。
就是这短暂的晃神,竟然也被祁宥捕捉到了。
可她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什么携不携手的,二殿下起了别的心思,可良禽择木而栖,二殿下不是臣想要的明主。”
丞相态度温和大方地抬头和他对视,明明说的是潜谋大事的内容,却让她说出了一股清贵之感。
祁宥心气不顺地闭了闭眼,他本应该和从前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声地就此揭过,可一想到他们二人站在一处的画面,他就觉得无比的刺眼。
好一个你我携手,共看这盛世。
好一个前世今生的师徒情分。
祁宥只觉得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丝丝缕缕地蔓延上他的心脏,不着痕迹地慢慢绞紧,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听见自己说:“老师似乎对皇兄极为熟悉?”
“从来没有共同谋事,老师却知道皇兄并非自己想要之人,就好像……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会是怎样的下场?”
“飞鸟尽,良弓藏……”
他的双眸泛着森冷,一字一句道,“老师是不是,害怕这样的结局?”
害怕和前世一样,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崔锦之感受到他的视线,直勾勾的,带着强烈的审视。
她只是和缓地笑了笑,还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惊讶:“殿下慎言。”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好似在包容闹脾气的小孩子。
“陛下年富力强,二皇子君子端方,待人接物均以贤德著称。锦之身子不济,精力十分有限,只是处理朝堂之事便拼尽一身,更不要提扶持携手。”
天光大好,她雅致的面容更是被衬托地清冷几分,带着半分笑意,似清风拂过水面,只微微一点涟漪。
只有锦被下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紧缩的瞳孔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许多事情的轨迹就悄然改变。
那时候崔锦之只是简单地认为,自己选择改变必然会导致其他事物的走向变得不同。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让她忽视了许多摆在面前的事实。
比如那双和他成年后并无半分差别的眼神、他言语中对她的试探。
还有……前世她分明听闻,四皇子祁宥的腿脚有隐疾,似乎是年少时留下来的病痛。
若是祁旭没有那么恰到好处救起祁宥,他独自一人泡在冰水中,双腿会不会像前世一样,就此留下疾病?
而被三皇子推落下水这件事,是不是也会像前世一样,没有掀起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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