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又是向后瞥了眼,白臻榆眼睫垂着,投出一小块淡淡的阴影,瞧着应当是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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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虞成这人若是扯出对峙二字便太可笑了。
虞洐神色渐冷,面上却依旧扯出抹笑,却是假的可以,让人疑心他就是故意让人明白他这表情是刻意装出来的。
只这么瞧着,虞成心莫名凉了半截,他脑袋空空,平日里说些什么还要秘书帮忙先写文稿,也就吵架拉扯能多说上几句对别人无关痛痒,纯粹为自己发泄的话,现在干巴巴地想从一点墨水没有的肚子里搜刮些语句,和虞洐继续掰扯下去,才发现难度值极高,他根本说不什么来。
而虞洐也没给他任何机会。
“是我‘滚’这个字说的还不够字正腔圆么?”
虞洐疑惑地掀起眼,只是语气讥诮得可以,显然是对虞成失去了耐性。
望着虞成难以置信的脸,虞洐暗中发笑之余想起自己从小便情感寡淡,这样的联想来的突兀却也合称。
他猜测虞成应该在心中对他大骂“孽子”,但碍于自己此刻气势过于骇人,所以也只能摆出现在这幅神情,忍气吞声下去。他笑的是虞成的忍气吞声,也笑的是“孽子”。
情感淡薄应当是天生的东西,所以他对“父亲”“母亲”这种象征着某种意义的代词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然如此,血缘这东西也就更无足轻重得很,他从未对虞成有过任何有关“父亲”的期待,却平白无故地领了“孽子”的名号
这不好笑么?
可能是情感淡薄的缘故,他不爱哭,也不爱笑,不是讨喜的小孩,也不与母亲亲近,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生母是个好人。
这样的评价任谁听到都会不解地讥讽满满。虞洐不是不能理解,现在还有人说他不待见继母和继弟,是因为为他母亲抱不平,倒没有这样的事。
就好像每个人生命的诞生必须安排这两个空位,而单薄的称呼联系也是空位,两者不必一致,这是他的理解。所以那些人说的不对,他表露显而易见的厌恶,不愿接受,只不过是因为不喜欢。
讨厌那个人而已。
说白了,他对虞成都不见得放在眼里,怎么会觉得虞成身边的位置重要。
他从未在乎过这些。
这是件好事。
缺乏情感便有更多理智,而理智起码不会伤害自己。
当年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有无数的人推搡着他的肩膀,要他跪在地上哭泣,但是他冷漠地看着周围,或真情或假意,时隔久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配合的意思,反正种种,到最后也就是简简单单地一句,他没哭出来。
旁人给他太多解释。
年纪尚轻,不明白死亡到底代表了什么,不懂得离去。
抑或者,太难过也不是简单的眼泪能够表达的。
还有人拍了拍他祖父的肩,说了句“懂得隐忍,少年稳重,是个成大事的材料。”
很多很多。
但他只是哭不出来而已。
离去应该是件悲伤的事情吧,死亡却不好界定,离去是一个情景中两个人甚至更多人的事,但死亡有时只是一个人的事。
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对于他那位生病很久与他并不常常见面的母亲而言,死亡是不是一种解脱呢?
如果是的话,他不明白哭泣的意义。
如果不是,哭泣也无用。
虽然这样那样的为自己做出很多推演,究根到底,他必须坦诚。
他只是冷漠,只是哭不出来。
人周围每天行色匆匆又来来往往无数过客,只要愿意,如此的离别无时无刻在上演。
情感若是落到旁人身上,就太难控制了。
虞洐想不太出来,因为别人的举止而或悲或喜,又因为“在乎”二字轻易地更改决定
所以,他是个自私的人,这是他必须接受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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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洐眨眨眼,发觉虞成依然还杵在他眼前,他才发觉原来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其实,也只是牵绊太少。”
祖父曾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对他说过这么一句,他无意与老一辈的人争论些什么,这种东西争论下去没意义。他只是点点头,回话道:“羁绊少,不是坏事。”
祖父不置可否。
但话题总归是这样揭过。
当时说“羁绊”的时候,他脑袋空空,只是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但脑海中并无具体的解释,现在反过去想,却浮现出淡淡的倒影,只不过近似于烈阳当空的湖面,投递下来的拓痕,并不清晰,自然也就寻不到影子的源头。
他还是能无比坦然地说出那句,羁绊少,不是坏事。
虞洐下巴微抬,眸底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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