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洐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笑,因为遇到一位同样“悲惨”的人,但琢磨着,自己好像更糟糕些,也就不自觉地敛了笑意。
“可以,我已经给助理发了消息,半小时之内。”
“你倒是比我估计得要好很多。”,尹琦当即放松些,上下打量着虞洐,才继续道,“我以为你们会把话说开的。”
虞洐端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掩饰般垂敛视线,他试着错开话题:“你是怎么打算的?”
“你这转移得也太生硬了,不太符合我听说过的风流韵事。”尹琦闻言便笑,显然没准备就这么放过他。
虞洐沉默半晌,有些无措地摩挲指节,却听见尹琦稍稍正色道:
“他看上去很爱你。”
“你肯定是让他太难过了”,尹琦的语气近乎笃定,眸中有虞洐看不懂的怀念意味,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人垂落眼睑,“我一向看人挺准的。”
“当然,我相信你们有各种各样的顾虑,可有的时候,顾虑不是用来锁住手脚的,而是用来提醒你面对风暴的。既然舍不得,就不要掩耳盗铃地表示自己舍得,但其实自己放手的时候都不知道到底放弃了什么。虞洐,你是这样的人吗?”
“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大概今天太多东西要让他思前想后,反应被消磨到迟钝,心防低到标准之外偏生他还无知无觉。虞洐轻声笑笑,眉眼缱绻成好看的弧形,是一副不自知的撩人模样,他就像预报结果般告知了尹琦这句话,好似没半点难过,只是接受一个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真的是永不回头的肆意么?
盯着虞洐的脸,尹琦心头忽然掠过这句话,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或许正是表面这层面具遮掩得毫无瑕疵,才会引诱那么多人一头扎进名为“虞洐”的陷阱,要一场酣畅淋漓名为爱的幻境。
双方既知是假,又把假的当真,到最后被揭穿说“不值这价”,也就因为那前提不能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只能一遍又一遍反复重复:“是真的,但是结束了”。
所以毫无挂碍,也无任何心理负担,不加筹码的赌局,就算赌输了,也无所谓,对于那些人是这样,对于虞洐也是。
想到这,尹琦低头看着杯中的褐色液体,倒影着她上半张脸,但到底颜色太深,不够细致妥帖,不然怎么会显得她有些难过?
尹琦不愿再看,拿起搁在一边的勺匙,把“镜子”搅碎:“所以你要把彻底路过白臻榆,再度回到从前?虞洐,你真的做得到么?”
她声音很轻,和话里的内容比起来,一点不像质问,可虞洐心口却在听见的瞬间猛地被攥紧,连带着表情都不自然起来,多了不少可直直窥见内心的漏洞。
但他无心去修复。
尹琦问得话仿若锐不可当的长箭,直中他的靶心,避无可避。
他真的做得到么?
虞洐曾觉得,虚假要乔装成真心需要不少力气,对此,他愿意支付报酬。
陈燃曾是例外,那时他不懂什么是被爱,却不想自己在爱人方面的知识更是贫乏。所以陈燃要离开,怒斥真心落到他身上,只能是浪费,根本就不值得。
他本就这样觉得,被人直截了当地下了定论,剩下的选择就只有“相信”。
或许真的是,他吞下想泄出于口的依赖,把“爷爷的要求,我该答应么”这句话也囫囵吞进去,排除了“错误选项”,回应陈燃说“好,随你。”
因为他不值得,是浪费,所以没关系。因为要让“爱”他者的“损失”少上那么一些,他就听话好了。
听话,让人失望的概率大概会低一些,他是这样权衡利弊。
从当初到现在,虞洐一直这样做选择,即使大多数时候选择中的一个从来都黯淡,他的前路是只能前行不能调转的单行道。
以至于面对白臻榆,他仍旧是如此,是习惯如此。
虞洐的手莫名开始颤抖,他无措地抬起头,看向尹琦,像是溺水之人奋力抬头所期望看见晨曦时的眼神。
凄惶惶的。
“白臻榆他他今天,承认了承认他喜欢我”
尹琦瞳孔紧缩,连带着指尖也不自觉地捏紧杯柄。
虞洐阖闭上眼睛:“他承认喜欢我了。我却很难过。”
他也是才明白,原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上获得,得到的只有难过。
所以他当时哑口无言,不敢去问上一句。
“白臻榆,那你后悔么?”
后悔吗?失望吗?会不会希望从来没有过,是不值得的。
他可能也是惧怕这些话白臻榆只是尚且还未说出口,所以匆忙逃走。
自欺欺人。
现在他把问题抛向眼前的尹琦,说来也好笑,面前这位他只见过两面,根本不算熟悉的人,却好像是唯一一个他能提问的人。
不是摇尾乞怜,而是借由别人之口来讨要一个机会。
——“尹琦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