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那棵杏树时,她提灯朝上看了看,叶片葱郁,隐约有青涩的果子从落花处冒出。
春月庭中,青坠见人回来,忙叫人抬水来。
曦珠沐浴过后,便坐在榻边翻看起《香典》,是从柳伯那里拿来的。
夜风很轻,带着丝丝暑气。
纱罩里的光逐渐黯下,直到蓉娘来催,她才合上书,躺到了床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
曦珠脸侧枕着,睁眼望着纱帐出神。
今日是卫陵的生辰。
十八岁。
他现在大抵不在府上,而是在外头哪处。
从回到所有后事的起始,她不再像上辈子,时刻想得知他的去处。
也许是这个年纪的他不受束缚,喜好玩乐。连姨母他们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但她心里明白,其实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若是再见到他,自己能平静地看他,与他说话吗?不再像第一次的落荒而逃。
不知道。
只能顺其自然……
似乎想了很多,似乎也没有,最后整日忙碌的疲惫终究让曦珠闭上了眼,陷入了梦乡。
五月底。
院角的老石榴花开大半数,橘红缀在浓绿间。
镇国公府二爷办妥户部给的差事,返回京城。这回没像之前遣人先到公府通信,因此当门房看到他回来时,先是呆了呆,就赶忙跑去告诉各院。
卫度先去正院见母亲。
杨毓拉着他看半晌,感叹说是瘦了,又问此次差事可都好,接着就问可用过午膳了,怎么没先来信说要回来,也好让人备好饭菜。
卫度恭敬地立在母亲身前,一一回过亲切的问询,末了道:“今晚要和几个同僚到外头吃酒,母亲不必劳烦人准备家宴。”
待从正院出来,他便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外头卫锦正拉着卫若的手,遥遥地朝他看过来,喊道:“爹爹!”
卫度快步上前去,到跟前时,两个人儿扑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腿。
软乎乎的。
卫度笑着弯腰,将女儿和儿子分别抱在臂弯中,问道:“想爹爹没有?”
卫锦搂着他的脖子,很用力地点头。
“想。”
爹爹总是很忙,很少陪着娘亲,也很少陪他们玩。
卫度又看向只眨巴眼看他的儿子。
“阿若呢?”
卫若见爹爹问他,才奶声奶气地道:“想爹爹。”
卫度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好一段路,要到正屋前,才把他们放下,对卫锦道:“爹爹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好些玩的,阿锦带弟弟去玩。”
身后的仆妇上前来,带着孩子过去。
卫度掀开竹帘子,走进屋里。
绕过山水绣屏,便见靠窗的弥勒榻上有个美人靠在引枕上。
窗外的光映照在她清冷的面上,听进来个人,都未抬眼看一看,只顾着看手里的书,神色始终淡淡。
卫度走到她身边撩袍坐下,整了整袖摆,问道:“看的什么书?”
孔采芙这才抬眸看他。
与嫁给他时相比,此时的他无疑更加清俊,即便是笑,自有冷意在其中。
她将书拿与他看。
是本诗册,纸皮泛黄,不知哪里寻出的古籍。
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又是次辅,自幼便独处书堆中,性子虽孤僻些,但学识不比男子差。
两人刚成婚时,时常探讨诗词歌赋,或是清谈,有时忘了时辰,直到丫鬟来说,才惊觉半夜。
可后来他忙着朝廷的事,不仅少与她相处,就连这等风雅书物也少看。捧在手里的,多是公文制册。
卫度随意将书扫了两眼,便又递还给孔采芙,正要说这晚他不在家用膳,就扫见炕桌上摆着一张薄纸,上面落了字。
字迹清正端雅,却不是她的。
卫度拿起看,是首写端午的诗词。
起初只粗看,并不放心上,待看完,却觉写得绝妙,不禁问道:“这是谁写的诗?”
孔采芙道:“是你姨母的郭家侄女。”
“怎她写的诗在你这里?”
孔采芙这才将那日婆母要给三弟相看的事,简略说下。
“我是见这诗好,才拿回来。”
卫度思索一番,然后皱眉问:“母亲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中了?三弟那里呢?”
他也知道从去岁起,有人想要嫁女进公府,不想那个趋炎附势的郭姨父也打起这个算盘来。
孔采芙低眉又翻过一页书,道:“母亲那里我怎么清楚,至于三弟,他都未去,只约人击鞠去了。”
她不看卫度神色,话语冷淡。
“这是母亲和父亲该操持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也想管三弟的婚事?”
不出口罢了,一出口总能说中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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