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点头,道:“不仅如此,刚刚到任的江县令不知道为什么也非常欣赏她,今天我去文思楼讨论祭窑神的事,宋家这次刻碑就排在了第一。”
洪老太爷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就再找一家合适的。若是能够长期定下来就更好了。我们家如果回了景德镇,若是送礼不送些瓷器,总归是不太好。”
洪熙笑着应“是”,洪老太爷转身和洪照说起话来:“我上次听你们书院王先生说,教你的苏先生准备辞馆了,对你的举业有没有影响?要不要再请个先生在书院休沐的时候给你讲讲课?”
“不用了!”洪照笑道,“苏先生是去了岳阳王家做西席。王先生说,若是我们过了明年的府试,就带我们去岳阳游学,让我们见见鼎鼎大名的王家是什么样子。”
洪老太爷闻言顿时激动起来,道:“是出了三位阁老两位帝师的岳阳王家吗?”
“嗯!”洪照道,“王先生说,我们还可以去岳麓书院看看。”
“那你好好学,争取明年一口气过了府试。到时候祖父还另有奖励给你!”
祖孙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洪老太爷还不时给洪照夹两筷子菜,用过晚饭,更是招了洪照去了他的书房,说是要看看洪照这段时间的字有没有进步。
洪熙坐在人去后有些冷清的餐厅,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回了自己住的西院。
西院也静悄悄的,只有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摆。
洪熙干脆去了在洪家后门的一家小酒馆,在小酒馆里喝了盅酒,耳闻二更敲,他才带着几分醉意往家里走。
快到洪家后门的时候,他突然被一个温软的东西绊了一跤。
他趔趄地站稳了,定睛一看,是个女子蜷缩在他们后门的台阶上。
女子喃喃地道了声“我不是故意的”,抬起头来。
灯笼的余光中,他再次看到那双如水般的明眸。
居然是宋桃!
“洪公子!”她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低了头,脚尖不安地在地上蹭了蹭。
洪熙愕然,道:“你认识我?”
宋桃点了点头,道:“你去找我堂妹做瓷器的时候,我们曾经擦肩而过。洪公子不记得了,我却记得!”
洪熙自认记性很好,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宋桃了。
每次宋积云一出场就会众人瞩目,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注意到宋桃。
他有些冷漠地点了点头。
宋桃顿时面如飞霞,尴尬地低头,小声地道:“洪公子,您能不能帮帮我。我因为和曾家的婚事,被父亲卖给了一个外地做瓷器生意的商人做续弦,我不愿意离开景德镇,就跑出了家门。
“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就一晚。
“我明天一早起来就走!”
洪熙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宋桃求了又求,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想了想,道:“宋小姐,男女受授不亲。宋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在我们家西跨院的客房歇一晚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早再说?”
通常西跨院的客房通常都是用来收留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人。
但宋桃连连道谢,跟着丫鬟走了。
翌日天还没有亮,她没和洪熙告辞就悄悄地走了。
洪熙也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宋桃突然来拜访洪熙。
洪熙原本不想见,但来通禀的小厮道:“宋小姐说有要紧的事找您。”
“是宋三小姐!”洪熙纠正着小厮的话,略一思忖,请了她进来。
宋桃穿了件桃红色织遍地金的褙子,杭白绸绣草绿色缠枝花的马面裙,乌黑的头发貌似很随意地挽了个堕马髻,让她的脸庞更显几分温婉。
她给洪熙带来了几套茶具:“上次在客房休憩的时候,听贵府的小丫鬟说,洪老太爷想为令弟求几套能送给书院师长的茶具,这是我自己烧的,不值什么钱,好在图案喜庆,勉强能拿得出手,还请洪公子不要嫌弃才是。”
洪熙有些意外,道:“宋三小姐会烧瓷?”
宋桃笑道:“当然。我小时候和我堂妹都一起在我二叔父处学烧瓷。只是她继承了家业,大家都知道。我……”
她说到这里,苦涩地笑了笑,声音里透着几分失落地继续道,“长大以后,要跟着母亲学女红,不怎么往二叔父那里去了。难怪洪少爷会好奇,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会烧瓷。”
接着她打开了装茶具的锦盒,露出釉面莹白,胎体轻薄,画着步步高升图案的茶具来。
洪熙不由从锦盒中拿出一个铃铛杯。
细腻精致的画笔,浓淡适宜的颜色,晶莹剔透的杯壁,就算他这样一个外行,也可以看得出这套茶具是少见的精品。
他想了想,又打开了其他几个盒锦。
一个是佛家八宝,一个是雨打芭蕉,一个是莲花鱼藻卷草团纹,一个蝙蝠纹,个个都非凡物。特别是那套蝙蝠纹的茶具,竟然是矾红烧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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