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近了, 周辉月的气质其实很有压迫感,不笑的时候尤为明显。
但主要是因为……自己才哭过。
不多的几滴眼泪浸入鬓边的头发, 早就干了, 只有眼角是微红的, 是方才突如其来的那场意外留下的唯一痕迹。
虞倦不再心慌意乱, 呼吸平缓, 与这个世界恢复了过往的连接。
周辉月抬起手,指腹粗糙,有薄薄的茧, 他仔细描摹着虞倦眼睛的形状, 半垂着的眼睑, 微微翘起的睫毛,略有一点湿润的眼角。
这本来是近乎于侵入的动作, 但虞倦竟没觉得不适,也没有害怕,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想了片刻, 又准备起身。
周辉月的手臂很有力,搂着虞倦的腰, 手搭在虞倦的肋骨上,稍用了些力,又把怀里的人按在自己腿上,干脆利落地打消虞倦的顾虑:“腿没事。”
虞倦:“……”
他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脱开。
以前没在意,毕竟虞倦一直把眼前的人当做一个虚弱的病人,很多时候,这个人的表现好像的确需要自己的帮助。而现在他才亲身体会周辉月的肩宽背阔,力气不小是个什么概念,对方能完全将自己搂在怀里,而他没办法反抗。
虞倦慢慢放松下来,他的手臂勾着对方的后颈,脸贴着周辉月的胸膛,听着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一边说:“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叫了救护车?”
虞倦闷闷地强调:“我真的没事了。”
周辉月没说话,明显是不想配合的意思。
虞倦推了推他的胸,想了半天,也没办法解释方才发生的事。他觉得有点丢脸,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看到与那间房间相似的照片还会这样,可能是太猝不及防了,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知道了,想想也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不过自己那样,好像的确有点吓人,虞倦想了想:“救护车还没来,那你陪我去医院吧。”
周辉月终于愿意松开手臂了,但还是拽住了虞倦的手腕。
虞倦拾起地板上的相册,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没有缺损,才放回桌上。
车开得很快,去了复健的那家私人医院。
初步检查过后,医生得出结论,虞倦的状况可能是由于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不是病理性的,让病人远离引发情绪失调的人或物即可。
其实和虞倦自己想的差不多,但他却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
周辉月在一旁陪同,走出诊室后,他看着虞倦,询问他有什么是不能碰的吗?
虞倦很少说谎,主要是没有什么必要,对于不想说的事,他从不会开口,转身就走了,这一次却想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房间太久没通风,太闷了,早晨起的太早,有点不舒服。”
根据当时的情况,虞倦用心编了谎言想要骗过眼前的人。
周辉月看着虞倦在灯光下亮着的眼。
在准备让虞倦过来前,房间就提前让人打扫过,连玩偶熊都洗过,否则抱起来全是灰尘。
虞倦说了谎。周辉月很确定。
虞倦可以什么都不说,他敷衍人很有一套,冷着脸,眼珠子微微错开,转身就走。但他选了说谎,为了让周辉月放下心,知道缘由总比未知好。
在那一刻,虞倦忽然不明缘由倒下的一刻,周辉月发现他对虞倦知之甚少。与虞倦有关的一切,都是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没有得到本人的认同,并不确切。但对于周辉月而言,他的学业,工作,以及复仇,人生中的事,不外乎如此,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得到求证,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有那样的自信,并以此作为依据作出决定。
周辉月甚至不知道虞倦从哪里来的,以怎样的方式成为现在的虞倦。
他会这样忽然闯入周辉月的生活,又忽然离开吗?
周辉月以为不会。
虞倦是不同的。他是不同的。
所有判断带来的些微偏差,发生在虞倦身上,似乎都成为不能忍受的错误。
但此时此刻,周辉月不想再吓到虞倦了,于是没多问,对他点了下头。
虞倦很轻地松了口气,觉得顺利把这个人忽悠过去了。
按照医生的意思,虞倦的症状没有多大问题。但周辉月坚持要继续做检查,特别是心脏方面,虞倦作为病人,提出的意见全部被反驳,只好被塞进一间又一间的检查科。
周辉月则在外面等待。
时间似乎漫长无比。
医院的光总是冷的,走廊的墙面蓝白交错,白瓷花盆中栽种着多叶的绿植,细长的枝叶垂在地面,颜色单调而干净,大约是为了身处其中的人镇定下来。
周辉月反复地想虞倦来到房间后做的每一件事。
明亮的房间中,虞倦饶有兴趣地拿起周辉月童年时的种种物件,评价了他五岁时的字迹,问了他会不会口风琴,抱了那个巨大的玩偶熊,看了很多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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