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够了吗?”
这不就是混日子吗?
他不出错,只是不想丢脸面受罚而已。
王神玉不由问道:“朝中缺朝臣,已至如此地步了吗?”
他是真心发问,连他都算个上佳朝臣,不但不被裁撤,还要被升官。那……其余人得成什么样子啊!
杜如晦颔首:“就是如此。”
青年王神玉震惊:感觉才到贞观元年,大唐怎么就摇摇欲坠了呢?
杜相向来是个严肃寡言的人,不比房相为人处世周全。
朝堂之上,人皆言房相‘为人雅平,不欲一物失所。”,杜相则是‘修有烈光,断事无改。’
两人性情截然不同,朝臣们若有事相商,自然更愿意寻雅平房相。
但那日,一向寡言的杜师,叮嘱他良久。
“神玉,朝廷中能做事的臣子太少了。”
“我知你心性,亦信你心性。”
杜如晦的脸色看上去很疲倦,但眼眸明锐:“神玉,替这大唐,也替为师,去做一个‘勿失分内之事,勿失为民本心’的朝臣,好不好?”
三十年风流云散。
转眼,杜师已然病逝一十余年。
王神玉垂眸,慢慢解下侍弄花草时穿的外罩麻衣。
杜师,我注定成为不了你那样夙兴夜寐、为国为民为君鞠躬尽瘁的人。
但我当年既应了杜师‘为官一日,必做好分内之事’。
亦此生不会食言。
媚娘的第一次朝会
显庆二年,五月朔日(初一)。
洛阳宫大朝会。
姜沃持笏板入洛阳宫最大的正殿,乾阳殿。
此殿比之太极殿,阔丽不知多少。
高约数十米的殿宇,放在现代也是十多层楼高的建筑了,实乃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殿。无怪时人道:远观穷轩甍之壮丽,近则令仰者眩目。[1]
殿中幽深宽广。
姜沃入内,就见已到殿中的群臣,也未如往日般,有暇有兴致先彼此闲谈一二。
他们多半都面色凝重,盘算着心中的心事——自陛下发于中书省那道‘裁每岁入流官至五百员’的诏令出来,朝上每日都是轮番出面上谏‘陛下不可’的朝臣。
但因都是常朝(五品以上官员可至)上谏,上谏劝阻的人数就显得不够多——
毕竟九品以上百官皆在的大朝会,只于每月‘朔望(每月初一十五)’举行。
皇帝这道诏书偏是四月十六日,才通过门下省的复核发出来的。
姜沃都能想象到朝臣们心中的话:陛下您这日子挑的,肯定是故意的!
常朝上劝谏起来声势不够浩大,还得大朝会。
而至今日,‘裁入流官’诏令已经发酵了十四天了。
姜沃都能想象到,有多少人在等今日这场大朝会。
也不知多少朝臣已经私下串联了起来,就等着今日一起力谏陛下。
姜沃步履依旧从容,站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去。
身后裴行俭已经到了,两人彼此颔首见礼。
他们二人对今日朝上诸事都做好了心里建设:或是有臣子当场解官而去相抗,又或是大部分朝臣有组织的长跪不起,再或是有言辞激烈磕的头破血流宁死而已的‘极谏’都很正常。
到底,这是绝大部分朝臣们的根本利益。
谁家没有子孙,谁不怕将来子孙无官、家业凋零?
因此皇帝这封诏令,必会比从前任何贬官诏令,受到的阻挠更大更强烈!
打个比方便是朝廷官位是饭碗。
从前皇帝贬官,只是换人来端饭碗。但现在,是要砸掉许多吃白饭的碗。
所受到的压力自是截然不同的。
今日,估计‘晋西北又要乱成一锅粥’了。
姜沃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望着上首丹陛御台上的龙椅,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是永徽五年,五月初一正式入吏部。
至今日,刚刚好好三年期满。
她想起昨日去贞观殿面圣。
说来,洛阳宫三大殿。
圣人起居的贞观殿,在隋朝时名为大业殿。
然大业是隋炀帝的年号,大唐开国后,自然不能再用‘大业’来命名大唐皇帝住的殿宇。
先帝年间改此为贞观殿。
皇帝今岁巡幸洛阳,礼部也曾上书请命,是否要按当今的年号再改殿名。皇帝诏,自后此殿为贞观殿,后世子孙无改其名。
姜沃昨日面圣过后,媚娘还单独邀她去贞观殿后殿相谈,亦说起明日是她入吏部第三年期之事。
媚娘深红色的裙裾拂过黑色镜面一般光滑的殿中地砖。
她笑意亦比窗外初夏的阳光还要灿盛,对姜沃道:“明日,我有个意外之喜要送你。”
此时站在乾阳殿,姜沃望着眼前的云楣绣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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