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红木圆桌前坐定,吩咐着丫鬟们去小厨房重新上菜。
乔氏道:“我与你们四爷说几句小话,你们先下去罢。”
丫鬟们行礼后顺从地随着二等丫鬟春玉与冬玉退到抄手游廊,由着一等丫鬟玉兰与芍药守着厅堂的大门。
乔氏道:“夫君,我前儿也没有细问,你那晚是不是先去了舵楼找到喻台?”
谢四爷道:“对,我当时慌的不行,见个丫鬟指着船尾,便着急摸乱地冲过去,当时大哥好像叫了我一声,我心烦意乱着呢,也没有理会,只顾着去舵楼。”
“这便是了,”乔氏沉着脸:“前几日我和丫鬟清点你们从船上带来的物品,比着小妹那找着的单子,发现我在万琼楼给宝知打过的一支碧玺嵌珠簪子丢了,还有宝知的一块现宝纱披帛也找不着,这都是登记入册的,我慌的不行,怕你们一路风尘,若是半路掉哪个街口,叫不长眼的人拾了去,徒生事端。后来我去给母亲请安遇着大嫂了,大嫂跟我私着说了几句小话,我才知道大哥找着宝知时,那些个贼人正在辱宝知的小丫鬟,那才几岁的孩子呀……”
“混账玩意!”谢四爷抑制不住心中怒火,那紧握的拳头抵在桌面,恨不得回到那血流成河的客船,给那些没皮没脸的下作玩意一剑,他想到什么,有些慌张道:“那我们宝知是不是……”
乔氏纤细如葱白的食指快速点在丈夫唇上,道:“我问过给宝知换衣的春玉,宝知没事,大嫂告诉我,宝知用那簪子插伤了一个贼人的脖颈,那贼人也不敢拔簪,抢了宝知的披帛堵了脖上那血窟窿,大哥已经处理了。”
“宝知现在懵懵懂懂,问什么也不知道,还需重新学着说话,我却觉得宝知必然还记得些什么。”乔氏盯着桌面,不断回忆着宝知这几日的行径:“我听到小丫鬟跟你在外间的话了,哎,你莫慌,我不担心宝知。”
她温柔坚韧地望向丈夫,如同当初作为唯一一个存活的乔家人送着胞妹出门时的神情,乔家的表亲死的死,回乡避难的回乡避难,只得由着他这个姐夫小心翼翼地背着妹妹出门,路过妻子时,妻子便是如此望着他们:“我猜想,宝知必定是见到那些个腌臢的事,魇着了,所以才惧怕男子。昨日大哥与大嫂来时,可巧我正在喂宝知吃药,大哥想着瞧一瞧宝知脑上那窟窿,谁知手一伸过去,宝知便快快躲开,还撞翻了药。可见宝知不是痴呆,她只是被惊着了,所以瞧着懵懂一些。”乔氏没说,不只是大哥,除了自己与一直守着宝知的夏玉与秋玉外,宝知便是直白地排斥着其他人递来的东西与近距离的接触。
丈夫虽有时憨直,却是真心实意地关心爱护宝知,乔氏断然不会让丈夫因此失了对宝知的怜爱之心。
“夫君也不必担心宝知,只是重新学着认人认事,可巧是教着松清说话,一道教宝知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忘了重新学,一遍不会再教一遍,有你这个姨父护着,有谁会来欺我们宝知呢。”
听到妻坚定的下了论断,他心口酸酸痛痛,她不仅是告诉他,也是告诉自己,抚着妻搭在唇上的细指,轻柔的吻便落在那白皙柔软的指腹上:“我是知道的,我夫人总是料事如神。”他伸手附在女人搭在膝上的柔荑,桌上的烛光印出她的花容月貌,肤如凝脂,他幼时便知凡男子都要成家立业,也见叔伯兄长娶亲后带着妻来请安认人,未曾想过自己若是娶妻将会如何。作为侯门的嫡次子,母亲是个有些不成章理的郡主娘娘,极其聪慧,做事不爱寻常路,最喜把自己和父亲耍得团团转,哄着他顶着酷暑在武场射箭,谁知道那是岳母大人偕着妻前来相见,谁家夫人会喜欢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女婿呀。母亲却嘲笑道:“若是你娶了妻,她嫁过来才知你喘气时翕张如牛鼻,岂不把人吓回娘家,你连这层都想不到,别想着娶妻,多读几年的书才是正事罢。”
还是在大哥与二哥的安慰鼓励下,他才鼓起勇气去厅堂。隔着薄纱屏小心地用余光掖了一眼,便羞得两颊窜上红霞,双耳烫得不像话,晕乎乎地回到庆风院,心中还胡想着:“难怪古人称道‘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莫不是全天下的乔氏女皆有倾国倾城之貌?”想起那姑娘双睫微抖如蝴蝶,含娇带怯,却也华骨端凝,他只觉得浑身发烫。
眼前的妻还是如当年那般,只是眉梢多了些许忧愁,但这些忧愁与嫁了人的女子才会有的风情纠缠在一起,勾着他如何也移不开眼。
丫鬟得了夫人的应诺,鱼贯而入,谢四爷咳嗽了一声,收回了手,他们夫妻二人虽鹣鲽情深,却也不好在太多丫鬟媳妇子面前亲密,免得有人动了歪心思,在外面胡说乱说,污了妻的名声。
另一边,南安侯与侯夫人用完膳后,便带了几个儿子去书房校考今日的功课,世子向来稳重,九岁的小孩言行与他堂兄如出一辙,只是太子更为亲和,而南安侯府世子更冷清些,不过在自己老子面前,还是抱着一些孩子气的好胜心,想让父亲知道自己总是强于自己的兄弟,南安侯心中满意,面上不显,只道:“只是稍强一些,若是这般便骄傲,你便止步于此罢了。”世子忙敛了眼角流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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