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乱的士兵们阵法疾收,于六尺处围拢。
可惜他们之前的阵势已被带乱,而狂风席卷倾盆的暴雨,阻住了他们快速集聚之势。
在响彻整个天地的暴雨声中,竺星河身形急速下降,直插入棍阵正中尚未来得及闭合的空档,就像陡然压下的巨石,让湖面所有的水退却开去——只是他挥手间激起的,是片片血色六瓣花朵。
时间似乎突然慢了下来。
青蓝布甲组成的战阵、风中狂乱起伏的树木、疯狂击打地面的暴雨,碧绿湖水簇拥的堤岸楼台……在这青绿凛冽的底色上,陡然开出了片片鲜红花朵。
如绚丽妖异的艳红色彼岸花,瞬间开遍了这西湖上的小岛。
而朱聿恒也终于看见了竺星河的武器。
他的手中有一枚极细的白光,如今上面沾染了无数鲜血,终于显现出了形状。
那是一支尖锐的细管,由他那枚素淡的白色扳指上生出,如同春日刚抽出嫩芽的银白色蒹葭。
芦苇般的细管上,有无数怪异的孔洞,随着竺星河挥手伤人之势,六瓣血花便自苇管的孔洞之中喷涌而出。
疾风猎猎的放生池畔,白光飒沓如流星,红花绽放如噩梦,持棍结阵的士卒们,随着鲜血的喷涌,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摔跌一地。
在一片哀叫声中,朱聿恒听到了诸葛嘉失声叫了出来:“春风!”
春风。
这骇人的武器却有着这般温柔的名字,只是它催开的,不是娇艳的花朵,而是六瓣血花。
而阿南的武器,就叫流光。
春风拂流光,他们连武器,都是一对。
想必当初在海上,他们共同进退纵横驰骋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春风流光携手并行吧。
朱聿恒想着阿南臂环之中一转即逝的新月,看着面前纷飞的血雨,目光下意识穿透已经溃不成军的八阵图,射向阿南。
冷雨暴击,似乎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从柳树之上跃下,头发散乱,脸颊上全是血污,身上红衣遍布泥尘,便如罗刹降世,邪气弥漫。
而从八阵图中杀出,携带着血雨腥风的竺星河,此时身上亦被斑斑血迹染成一身红色。
两人正向着码头边奔去,企图脱出八阵图,逃出生天。
而她为了救这个人,诱骗他服下剧毒,要置他于死地。
似有冰冷的寒气从额头贯入,朱聿恒只觉太阳穴剧痛难耐,就像两把刀子正硬生生扎进去。
但,那刻入他骨血的冷静与骄傲让他竭力忍耐,不允许他让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
他咬牙定定盯着阿南与竺星河逃往的外围弧形堤岸,那里有一艘小船正自风浪中而来,驾船者赫然正是司鹫。
朱聿恒沉声发令:“彻底封锁四周湖岸及水道,不得让他们逃脱!”
阿南早已脱力,竺星河亦失了锋芒,水下又有杀阵,只要隔绝接应,他们绝对跑不掉。
悠长的唿哨声再度响起,于西湖沿岸四散回荡。在诸葛嘉的呼喝声中,八阵图重新集结,袭向奔逃的二人。
朱聿恒冷静地盯着他们的身影,分析着竺星河最有可能的突破方向,以及对他们一击必杀的角度。
暴雨击打在他的额上、手上、心上,力道沉重生痛。
朱聿恒的目光,落在了堤岸内侧的桥沿,又转向外侧台阶。
随即,一息之后,竺星河便带着阿南落在了桥沿内,奔向外侧台阶。
脑中虚构的影迹与面前的身影彻底重合的一刹那,朱聿恒终于开了口,嗓音既冷硬且稳定:“东南偏南,三尺……”
他的话尚未出口,便被剧烈的风疾卷而走。
凶猛的雨点砸在他的唇上,旋风呼啦啦猛然席卷过湖面,掀起巨大的浪头。
头顶劈啪作响,是屋顶的瓦片连同栏杆,全部被风裹挟而去。巨大的气旋猛然下压又疯狂飞升,所有站着的人都被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只有坐在石椅上的朱聿恒逃过一劫,但他紧抓椅背的手也难免被牵丝剐出两道口子。
但手脚的疼痛他已无感觉。就在这风雨暴击之中,他的胸口陡然一震,照海穴上一阵钻心剧痛顺着内踝直冲而上,沿大腿的内侧劈向胸腹部,最后直达喉结。
那剧烈的痛楚纵贯过全身,似要将他整个人活生生劈为两半。
是山河社稷图。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那般于八月□□潮日来临,而是在这一日、这一刻,在大风雨登陆杭城之时,突然发作,让他的阴跷脉崩裂了。
一贯挺直的脊背此时再也支撑不住,他在骤雨之中无力委顿了下去。
韦杭之早已爬起,一把扶住他,周围的人都慌乱地围上来。
只有诸葛嘉勉强稳住身子,咬牙道:“不惜一切,抓住女刺客,搜出解药!”
众人悚然而惊,以为皇太孙殿下是毒发了,个个目眦欲裂,拥向堤岸。
阿南与竺星河已在风暴中艰难起身,奔到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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