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怕小孩玩心大,随口多说一句不好好学习就滚蛋。
温黎:“……”
“小孩不经吓。”他真心诚意地劝道。
魏伯沉默片刻,表情也很凝重:“我哪知道?”
所以,当十二岁的李言风以小升初全校第二的成绩考进南淮一中时,魏伯那个“我就想让他认个字”的念头逐渐淡化,进而蜕变成了一个对于他这么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头来说比较大胆、比较疯狂的想法。
“去,”魏伯大手一挥,“给老子考个大学。”
快到十一点,李言风做完了一套数学卷子。
对答案的时候,温黎开口问道:“李言风,你想考哪个大学?”
李言风刚对完选择题,错了一个。
“没想过。”
温黎其实也没想过,但这不耽误。
“我们以后考一个呗!”
李言风答应得没一秒犹豫。
其实这挺正常的,温黎想,李言风一直都照顾着自己,就算没这一问,他们也总会在一起的。
温黎侧躺着,眼睛还在看着李言风。
总会在一起的。
就算“总”不了太久,那一年的高三和四年的大学也是在一起的。
可是…
温黎把手垫在自己的脸下,烦躁地换了个睡姿。
万一李言风大学谈女朋友了怎么办?
看着李言风谈恋爱?那他们还不如分开。
“李言风,”他斟酌再三,懒得拐弯抹角,“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李言风正在看自己唯二的错题解析,猛地听到这个问题,略微诧异地偏头看向温黎。
“就是、就是那种,”温黎目光有些微的躲闪,“我们学校挺多人喜欢你的吧?”
李言风没有否认,只是顺带着把温黎也给拉了进去:“你也一样。”
真要比人数的话,温黎甚至要比李言风更多一些。
毕竟人们都爱温暖的马尔代夫,冰冷的北极地带去一次就该跑了。
“我没有。”温黎说。
“我也没有。”李言风同样干脆。
温黎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回答……跟粘贴复制一样,一点儿都不真诚。
他改了口:“骗你的,我其实有。”
李言风动作一顿,这次直接横了笔,扭头把手掌按在了草稿纸上:“什么?”
温黎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半张脸缩进被子下面。
几秒时间,他在黑暗中很快将勇气充值完毕,继续说道:“我其实有…有一个那什么的人。”
李言风没吭声,只是沉默着、定定地看着温黎。
温黎被他盯得实在受不了,干脆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别这么看我!”
李言风顿了顿,慢半拍地收回目光,把目光重新定格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半的解题步骤。
原本清晰的思路突然变得混乱又浑浊,他重新握起笔,悬在纸张之上,竟迟迟不知道该继续写些什么。
温黎自己闷声烧了会儿,把脸憋得通红,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
可看见的却是李言风继续写题目的样子,好像对刚才的话题并不关心。
温黎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大半夜打扰李言风好好学习。
而且就算李言风关心又能怎么样,难不成真就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想过个好年?
他又不是疯了。
有些事不适合拿出来说的。
开玩笑也不行。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启开一点缝,再想压住就难了。
温黎有一点点的难过,在看到李言风时难过加倍。
他又把自己的脸蒙起来,侧身换了个面向,微微叹了口气。
隔天,温黎被自家老公鸡的打鸣声吵醒。
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眯缝着眼一看,五点多一刻钟。
床上只有他一个,李言风不知道去哪了。
温黎一个激灵坐起来,下一秒被冻得直捞被子,把自己重新埋回去。
喊了几声李言风也没有回应,他便摸了几件衣服在被子里胡乱套上,把自己结结实实裹成一个球后出了门。
姥姥已经起床了,正在院里喂鸡,见温黎起床,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迎上去给他把领口又紧了紧。
“天都没亮,起这么早干什么?锅里刚蒸上包子,你再睡会儿。”
温黎呼着大朵的团雾,有些着急地问:“姥姥,您看见李言风了吗?”
姥姥使劲皱了下眉:“大早上的就问这些。”
温黎抿了下唇,把那股子难受咽进肚子里。想为李言风争论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明白无论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偏见就像烫在皮肤上落痕,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他不愿意挖开那层皮肉去证明和辩解。
他舍不得李言风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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