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记得那时他的确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当时的情况其实已经非常严峻,远比他编织出的世界要糟糕得多。
当然,如果仍留在星球之上,或许他们那支自然人还能继续延续百年,可对于当时的天枢来说,百年的时间和立刻灭绝没有任何分别。
在一条死路上越走越远,只是无限地接近死亡的终点,那样的时间还有意义吗?
还有一点他也必须要承认。
当他知道真相后,他就无法再待在拥有审判者的星球上,他急切地想要做出改变,否则他可能会在寻找到出路之前就已经陷入疯狂。
天枢在继任执法者之前就发誓自己绝不会步前几任的后尘,他要活着,他必须活着为他们找寻到一条出路。
于是,天枢费尽了工夫,甚至克制住了冷漠孤高的本能,去说服了当时剩下的指挥官们进行星球迁移。
星球迁徙开始了。
万分庆幸的是当初方明迁移到这里留下的飞船仍能够使用。
身穿白袍的自然人们登上飞船,他们面无表情,没有离开居住地的不舍痛苦,也没有探索宇宙的好奇兴奋,眉宇间更多的是不耐烦,合成人们也跟着上了飞船,反而是他们脸上流露出了对未知的不安。
莫尹看到了天枢,他站在飞船的前方,表情和那些自然人似乎差不多,莫尹却从中看出了隐约的焦虑。
莫尹转过头看此刻在他身边的天枢。
天枢也正在看着自己。
那个年轻的、浮躁的、又自以为是的自己。
如果能够操控时间,他一定会阻止当时的他。
等到飞船离去,一簇簇的风卷起地面的风沙,整颗星球瞬间变得寂寥而安静。
天枢目送着飞船离去的方向,他向前走了几步,踏上那片众人离开的土地,这里是虚构的,已经是回不去的家园,正如最初方明带他们离开那颗星球时一样,他们永远回不了家了。
故事突然停在了这里。
莫尹打量着天枢的背影,不用天枢多言,他也知道,这个决策一定是出了问题。
天枢的周身都萦绕着难言的气息,不似多沉重的悲伤,又的确还未曾释怀。
莫尹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身后看着天枢。
不知过了多久,天枢回头。
自然人们离开了,审判者仍屹立在这颗星球上,它们如不可磨灭的历史般即使在他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中仍然压迫感十足地进入他的视线。
这是他的“心魔”。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终究还是要迎接审判。
天枢的视线慢慢和莫尹对上,莫尹的眼神很平静,那种平静感染了他,云彩变幻,审判者包围了他们,天枢说:“我们在某个星球落了脚。”
“那个星球从构成上看异常宜居,尤其我们还检测到了类似精神力的能量波动,于是,我们降落了。”
天枢说话的速度变得缓慢,他每说几个字都要暂停一下,他看向莫尹的眼神似乎是在寻找力量支持,但也只是似乎而已,正如莫尹多次盘问自己,天枢也正与自己做着斗争。
“那颗星球……”
天枢再次停顿,他微微偏过脸,眼睫也垂了下来。
莫尹感觉到此刻的天枢像是脆弱的。
那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此刻终于毫无遮掩地释放了出来。
莫尹从不同情弱者,自然人从来以“强”为尊,以“赢”为重。
这到底是自然人的“天性”,还是“灭绝主义”注射给他们的病毒?
或许这也正是这种意识武器攻击的另一种方式,它会使你产生自我怀疑,从而陷入崩溃。
自我怀疑?这才真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一件事。
莫尹提步向前,他走到天枢的面前,“需要我提供肩膀让你靠在上面哭一会儿吗?”
天枢挑起眼睫。
莫尹的表情挺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还挺迁就的样子。
“来吧,”莫尹下巴往左肩扬了扬,“你是特别的,所以我不介意。”
天枢已经在这个小世界里听到莫尹说了好几次了。
唯一、喜欢、特别。
封住记忆的他以为莫尹是在透过他对其他人说,记忆回笼的他大概能够确定那个人应该真的就是他。
命运真的很奇妙。
自然人都有错觉,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等到得知真相后,又无可救药地滑向绝望的深渊,又走向了终点可见没有未来的那条路。
无论是哪一种,天枢都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人产生情感上的连接。
他以为他会永远沉睡,带着负罪与悔恨,就那么虚无地活下去。
天枢笑了笑,笑容在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虽然天枢早已说出他吞噬了别人的精神力,但是莫尹一点也不惧怕他,甚至先入为主或者说很包庇地认为天枢应该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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