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一条对贺煊而言都是抽筋剔骨之痛,他看似有选择,其实两条路殊途同归,要么避让要么投诚,总之是绝不能与莫尹作对。
怪不得,贺太傅当年那般反对他入朝,连他从军也是勉强答应,看来他果真不适合走仕途一道……
“如若你愿回乡,”莫尹淡淡道,“我可以放赵家人一条生路。”
贺煊目光轻微闪动。
“到时我可以放他们去南乡,由你们贺家世世代代继续侍奉他们,全了你们满门的忠义。”
“我以为你会以第二条路来与我交换条件。”
“你不愿,不是么?”
莫尹微微偏过脸,目光很是锐利,仿佛将贺煊已全看透了。
一阵寂静过后,贺煊缓缓道:“宫中守备森严,宫人守口如瓶,连太医都如此俯首帖耳,子规,陛下闯宫,是你默许,还是你授意?”
莫尹神色不变,贺煊自顾自道:“你先让陛下以大皇子之事激我,又接了金大夫劝我回乡,其实你从未想过要我为你卖命,你只是想叫我远离这些是非,对么?”
贺煊说着,目光神色愈发温柔。
莫尹在他那视线注视之下,那冰冷的表面似有融化的迹象,他口唇蠕动的幅度极小道:“那你肯不肯呢?”
他先是逼迫于他,又再给他指出一条真正的出路,为了叫他愿意走这条路,他甚至替他找了一个缘由来叫他接受这唯一能好好活下去的安排……
“藏锋,”莫尹语气柔和下来,“回乡吧。”
贺煊定定地看着莫尹,莫尹同样目光凝望着贺煊。
贺煊心中又痛又苦。
这一声藏锋,叫他如何割舍?
他救了他一命,他为他筹谋,全他忠义自尊。
到底是谁付出的更多?
能算得清么?
“我……留下。”
贺煊哑声道,他说完之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可以瞧出他是多么艰难才说出这三个字,这般决定对他而言是叫他放弃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以大皇子的性命来要挟,贺煊当然也会勉强同意,可莫尹不喜欢也不愿意贺煊是为了别人屈服于他,他要他是为了他!为了他而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站在他这一边!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这快意却远超于他的想象,看着贺煊痛苦却又坚决的神情,莫尹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比之弑君夺位都要来得畅快!
莫尹缓步上前,轻轻咳了一声,“藏锋,你真要留下?”
“是。”贺煊缓缓道。
莫尹俯下身,双手抓住贺煊的肩膀,目光凝视着贺煊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从痛楚中迸发出的情意叫莫尹甚至有些着迷了,他渐渐低头,身上冷冽气息靠近,贺煊呼吸渐屏,却在莫尹离他只一指距离时扭开了脸。
莫尹目光斜斜地看过去,贺煊脸色极为隐忍,莫尹微眯了眯眼,“藏锋……”
贺煊却是扭身慢慢躺下了,他低低道:“子规,你让我静一静。”
莫尹半弯着腰,居高临下地注视了贺煊俊朗苍白的侧脸,柔声道:“好。”
莫尹悄然离去,吩咐宫人们好生照顾,宫室外金大夫拦住了他,道:“太师,多年前老夫为您开的补身药丸可有效?”
莫尹道:“多谢金大夫。”
“不如老夫为太师您把一次脉,为您重新调制药丸?”
“不必了,”莫尹微笑道,“我身子还好,劳烦金大夫多多照顾藏锋。”
莫尹是极少笑的,但他今日的确笑得很痛快,在书房中自斟自饮,面上笑容不断,然而笑着笑着他便咳了起来,喉头止不住地涌上阵阵腥甜。
醇酒入喉,将那满口的血气又饮了回去,莫尹面上仍是带着笑意,他叫了侍女抱来琴,且饮且奏,又提笔写下几首狂诗,最后和衣躺在床上,一面轻咳一面低语,“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一连几日,莫尹都未曾去探望贺煊,只问了太医贺煊情况如何,太医说那金大夫霸道得很,不许他们插手,莫尹笑了笑,叫他们全听金大夫的调遣。
朝中的混乱也渐渐平息了,大皇子因谋反大罪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贺煊得知此事后,眉头稍展,随即又更深地皱了起来。
金大夫道:“公子,您满腹心事,郁结太重,可不利于身体恢复。”
贺煊强笑道:“金大夫圣手,我已觉得好了许多了。”
金大夫道:“伤好之后,公子有何打算?”
贺煊面上笑容渐淡,神情幽深地看向房中一处,淡淡道:“且看吧。”
金大夫再次劝道:“如今朝中一团污秽,暂且明哲保身以待来日才是正道啊。”
“这些话,是爹要您带给我的吧?”
“太傅与夫人都是这个意思,”金大夫道,“老夫自认走南闯北,见过世间无数人物,这位莫太师心思深沉,便是太傅出山,两虎相斗,胜负都未可知,公子您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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