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喃喃着,疲惫不堪的眼缓缓阖上,身体倾斜过来,脑袋撞上他的臂膀。
隔着袖子薄薄的布料,她的体温滚烫地贴着他。
不一会儿,她彻底闭上眼,昏了过去,放在小腹的手落下来。
“……”
薄妄感觉到她的动静,呼吸一滞,手不可控地抖了下,几乎开不稳车。
上方的天空很暗。
星子乱七八糟地布在夜空,似要将那抹浓郁的夜色生生割裂出无数的碎片来。
……
上次鹿之绫差点沉江,丁玉君担心再有什么突发状况,在神山购置了一批最新的医疗设备,也有专业配备的血库。
跑车一在大门前停下,丁玉君就和秦医生带着十来个医护人员从里边冲出来,闻达、姜浮生也带着佣人们跑出来。
推床停在车边。
薄妄抱着浑身是血的鹿之绫从车上下来,平放到推床上。
“之绫……”
姜浮生见状眼泪夺眶而出,丁玉君更是跟着差点昏过去,“怎么这么多血啊……”
“这些血不是她的。”薄妄沉声道,“但她裤子上有血。”
闻言,秦医生一惊,而后嘱咐医护人员,“四个月见红,有流产迹象,发烧有炎症,需要马上进行详细检查,先推进房间,快。”
“流产?”
丁玉君听得身形一晃,急得声音都破了,“她有中度贫血,流产会要她命的,不能流……”
薄妄倏地看向丁玉君。
贫血。
她有贫血?
“老太太先别着急,大少奶奶的贫血已经养好很多了,我们会尽力。”
秦医生顾不上安抚老太太,和医护人员推着鹿之绫就走,一群人从电梯上楼,新房卧室已经搬进各种各样的先进仪器。
一群人围在鹿之绫的床前,抽血的抽血,验血压的验血压。
她就像个被摔破的娃娃一样躺在那里,任人摆动,鼻子里插上氧气,半边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手指夹上夹子,针尖刺进她的静脉……
薄妄站在旁边,黑眸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身上的衬衫从上至下沾了不少的血迹,一双手也没逃过。
垂着的双手有些僵直。
一个医生从他面前走过,薄妄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嗓音沉得发哑,“她会死么?”
“薄先生,薄太太出血见红,胎心也有些弱,我们会尽力保胎。”
“我问的是她会不会死?”
薄妄瞪向他,双眸浸着冰水般的寒意。
医生被瞪得汗毛直竖,强作镇定,“现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不好说,我先去检查血库储存。”
“最坏是什么情况?”
薄妄一字一字问道。
“流产,孕妇大出血。”
医生如实回答道。
薄妄听着,胸口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剜了一下,痛到浑身发寒。
他转眸看向床上,鲜血浸染她身上的衣衫,她就这么躺着,仿佛一点气息都不存在。
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任何一点动静,她就会死。
就会变成一捧灰。
“薄妄,你别攥着医生,快让他走啊。”
丁玉君站在门口暗暗抹泪,见状连忙去拉医生,“你和秦医生说,不管孩子怎么样,千万要保住之绫。”
“我知道了,老太太。”
医生点头。
薄妄站在那里,终于松开了手。
医生们还是不断地进进出出。
仪器不停滴滴滴地叫着,叫得人心烦。
薄妄看着上面跳动的数字,抬手摸向脸,才发现手上都是血。
他低头看过去,第一次觉得这种鲜红的颜色让他心慌。
他抬起脚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力搓洗手上的血渍,恨不得将皮搓掉一层。
鲜血混着水淌进池底。
他任由水一直放着,放到池子里再不见一点红色,才罢休。
他双手按在池的两边,缓缓抬起眼看向镜子,镜中的他短发有些凌乱,一双眼腥红,身上的衬衫乱糟糟的,还有一处被抓皱,狼狈不堪。
是鹿之绫靠在他怀里抓的,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求他带她回家。
薄妄盯着衬衫上的那一皱褶,呼吸莫名发颤,乱了均匀。
他忽然发现,他不想让她死。
不止不想,自从她搬进帝江庭,自从她口口声声要陪他试一试开始,他就再没想过“死”这个字眼。
薄妄盯着镜中自己深暗发红的一双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邪气而自嘲。
一个活着跟死了没区别的人,居然开始想好好活着。
这他妈还怎么玩……
……
丁玉君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医生,也不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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