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我妈模糊的声音,“北山,你们屋怎么这么大动静?”
他定定地看着我,“没事儿,有只耗子。”
岑北山慢慢朝我走过来,随手从墙边取下来一只羽毛球拍在手上掂了掂。很新,手柄上绑了一圈绷带,杆子上是很漂亮的银色涂漆。本来是两只,但有一只被我弄坏了,于是就留下一只,挂在墙上,做个纪念。
现在,它可能要在我身上留下一些纪念了。
“怎么不叫妈救你?”岑北山笑着说,“你大声地叫,她会听见的。”
他一步步走来,带着残忍的笑容,就像是披着我哥皮囊的恶鬼,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能很清楚地在里面看到我自己。
他还是我哥,只要他还看得到我,他就还是我哥。
“我不叫……?”我有些崩溃了,僵坐在原地,不敢动作,只是机械地重复,“……?对不起,哥……?”
我不敢再看,闭上眼,努力克服心里的恐惧,争取不瘫软着倒下,我想要样子好看一点,至少看上去不那么软弱,去做个硬气点的人,最好是对着我哥挺起胸脯,告诉他,动手吧,我不会怕!
可事实上我是怕的,我怕得不行。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不算是个太勇敢的人。
等待是一种煎熬,它加剧我对疼痛的畏惧。我紧张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而刚刚那些摔打变色过后的伤口也开始发痒发痛起来。
我又痛又怕,内外受苦,却又无处可逃。
仿佛昨日重现,童年的噩梦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我的面前,只是这一次,没有我哥再来救我。
我忍不住呢喃,“哥……?”
再来救救我吧。
一阵凌厉的风滑过脸颊,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他在我脸颊边停下了。
我睁开眼,迎上岑北山的目光。
他缓缓地用球拍拍我的脸,一下,一下、又一下,比我预想得要轻得多,但是我那一侧的脸颊还是很快就红肿起来。
哒、哒、哒,一声接着一声,让我想起重物拍打水面的声音。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你很怕我,”他说,“怕我真的会杀了你吗?”
岑北山眼神空洞,他转了转眼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于是又有了鸦羽下华丽暗淡的光。
明明是他在问我,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他脸上显出罕见的茫然来。
我颤抖着伸出手抓住脸边的羽毛球拍,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力量。
岑北山的动作僵了一下,短暂的力与力的僵持后,他松开手,球拍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响。
我抬头看了我哥一眼,然后试探着往他那个方向去。
我的腿没有力气,只能跪在地上膝行着爬过去,手指快要触到他裤脚的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岑北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然地后退了几步。
我赶紧扑过去,死死地揪住他的裤子,不让他再远离我。
他低头看着我,眼睛很黑,黑沉沉的,我都快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我了,我咬着牙站起来。
我哥没有伸手扶我,但这不妨碍我把他当作攀附的长杆,抓着他的衣服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腿还是酸麻的,一时间没站稳,差点摔倒,我揪住岑北山的衣领,顺势栽在他怀里。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低着头,额头抵住他的胸口。
岑北山的胸口好硬,我的头都撞痛了。
“岑北山,我不怕你弄死我,”我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我怕我死了,你会难过得疯掉。”
说话的时候用力过了头,扯到了眉骨上的淤青,一阵一阵的痛,痛到我鼻子发酸,又要掉下泪来。
岑北山抬起手,似乎想要抱我,又好像是要摸一摸我的头,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手又垂到身侧。
又过了很久,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我早疯了。”
到了后半夜,岑北山去客厅找了碘酒和跌打药出来,我盘腿坐在床上等他给我擦药。
他小心地用棉签沾取药粉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我于是笑出来。
“笑什么?”
“我想起你以前在外面跟人打架带一身伤回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每天回家,。
兜里的电话一直在震动,我索性关了机。
雅雅会帮我解释。
等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腿都有些发麻。
等她推开文件,伸了个懒腰,我才终于逮到机会说话。
开了开口,张嘴就是一句傻话:“薯条冷了就不好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餐店打工后遗症。
我有点想咬掉我的舌头。
孟馥看向桌上的外卖,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喜欢吃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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