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简单的妇人了。然而,这显然不是裴獗想听的那句。他低头看过去,盯住冯蕴的眸子。“你年幼时言中的战事,就发生在并州,可还记得?”又一个人来提醒她这件事。冯蕴无端的戾气便这般生了出来。生气时,她不想饶他。于是一言不发地坐起来,恶狠狠盯住他,然后将他两只手往上一按,用力坐上去,无视裴大将军的惊愕,蹂躏般折磨那禁区腹地高昂偾张的凶兽,不留半分情面,更不去管他会有多难受。疯了!见她不管不顾,情状疯癫,裴獗掐住她的腰往上提,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制住她,手却无力,一双黑眸有细微的流光闪过,隐在克制的表情里,声音无奈而沙哑,“别招惹,你受不住。”冯蕴心里窒一下。很多记忆便涌上心来。他没有说错,她知道厉害。吃了很多苦头,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可过程艰难一旦吃上就会十分满足,她常会怀念这一副沙场战阵中锤炼出来的身躯,带着蓬勃生命力的粗砺狠意,让人疯,也让人狂,让人永生难忘。她扬起笑,压住他胳膊。“将军一说,我便腿软,是怎么回事?”一双眼绵软多情,视线却锋利异常,好像下一瞬就要将他身上的铠甲割开。裴獗抓住她,“好好说话。”明明是想训斥,声音却无端弱了几分。明明想将她拉开,那细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巨。她坐在他身上。挑衅的样子,像个女王。裴獗一身硬骨让她磨得发酥,看着那盈盈的笑容里,满满的恶意,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十四年前的并州一战,姬可记得?”“不记得了。”冯蕴没好气。裴獗让她磨得受不了,突然发了狠,拉她过来按住。冯蕴挣脱不开,扳着他的手指,拉不开就轻轻抚上去,慢抚那一根根筋络分明的骨节……裴獗深吸气。“你不想说?”“不。”冯蕴含笑,“我这人忘性大,九岁前的经历,都十分模糊了,何况三岁?三岁小儿,哪里懂那些。”裴獗问:“为何是九岁?”冯蕴瞥一眼裴獗的眼睛,觉得他是知道答案的。但他问,便是很在意。“我阿母过世了。”冯蕴低低的说,平平淡淡的表情,甚至看不出悲伤的样子,末了,又补充一句,“为我而死。所以,我是个灾星吧。对我好的人,不得好死。伤害我的人,活得好好的。”裴獗目光落在她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慢慢松开她的胳膊,一言不发把她抱起来,放回被窝里,这次很是轻柔,大人拍孩子那般,轻轻抚一下她的头。“睡吧。睡醒了,带你去一个地方……”冯蕴累了这么久,看他还好端端的假正经,心里那股劲儿就歇下了,人也乏了,情绪也让他破坏完了,不轻不重地嗯一声,便掉头向里,后背对着他,不再说话。裴獗在榻沿坐了许久。“你在生气?”冯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装哑巴,谁不会吗?裴獗没有动弹,看着她后脑勺阖上了眼睛。冯蕴听着那熟悉的呼吸,脑子恍惚片刻便有了睡意……风吹过窗棂。天大亮了。裴獗俯下头看她,很专注。无法再安稳,再冷的脸,也挡不住那长剑出鞘,势不可当的锐利。他坐不住了,确定她睡着,起身拿起武器,推门走出去。大满在门外,福身行礼,“将军。”裴獗:“别吵醒她。”大满看一眼将军冷冽的面孔,慌乱低头。“喏。”裴獗没有去找濮阳九。去隔壁等着,让左仲传了他来。濮阳九正在忙碌,一听大将军找,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耽误,拎着药箱便过来,顺便为他带了口吃的。“大白天的找我,这是又受冯姬刺激了?”裴獗黑眸微敛,没有否认。“就知道你!”濮阳九有点恨铁不成钢,嫌弃又无奈,他是想不明白的,搂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就算是块冰疙瘩也该焐化了。他不化,非得拧着。濮阳九看着这张端起的冷脸,将人好生数落一通,翻开药箱想拿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解地抬头。“妄之可是忘了?刚到并州我便将这月的药都给你了。”没有听到回答,他猛地摁下药箱。“全吃完了?你不要命了?”裴獗道:“没有。”“没有那你找我来做什么?我能怎么帮你?”濮阳九情绪有点激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这才发现……那高大的身躯僵硬得过分,坐姿不若往常,有一点奇怪的别扭。他傻眼了,“你不会是……没下去?”裴獗沉默片刻,“可有法子?”天爷!这是做的什么孽。濮阳九气恼冲脑,想直接弄死他,语气烦躁至极,“你不知自己是有疾之身?既不肯弄你跟她折腾什么?你,你,你说吧,你让兄弟怎么帮?难不成,要我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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