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芄听到门口动静,知道人走了,也没去继续沏茶。他并不想吓着别人,自己的事又不可能不做……慢慢来吧,日久,总会见人心的。他有些想念自己在蜀中的家了。虽算不得热闹,也从未缺过人气,总有朋友来看他。这院子……有些空,种几丛竹子吧。巳时,屠长蛮不怎么甘心的走到了永宁坊。事情本来很顺利,他缩短时间范围,锁定了几个路过的嫌疑人,顺着这些人的行踪往下查,不曾想遇到了左骁卫的人,两边杠上,越斗越酣,不仅自己的事没进展,还被上峰知晓,收拾了一顿,后来他才想起来……那个背白箱子的小郎君说什么来着?对,提醒他不要被不需要的事分散精力。有点邪性。那小郎君怎么会知道他将要遭遇什么事?而且这新方向……屠长蛮问着路,大马金刀地敲开了崔芄的门,气势汹汹:“我说你怎么这么懂呢——昨晚那些话,想到不容易吧?”崔芄完全没有泡茶的心,眉眼平直:“哦,什么话。”“你关于‘给我功绩’的推断啊,”屠长蛮也不介意没茶,自己从桌上摸了个果子,上牙开啃,“照着你的思路,你猜怎么着,我找着了一个可疑的人,姓姜,人称灼娘子,大前日贵人丢了东西,刚刚好她在附近,她又在前天出门,午后死在崖底,姜家请你帮忙入殓——”“说说吧,怎么回事,莫非那样东西你得了,才知道这么多?”主打一个先声夺人,甭管可不可疑,先压制了,再谈判,传说十三郎带人时都这么教,亲试有效,而且面前这小郎君不老实,人聪明,心细,一点东西就能理出诸多线索,却不大爱说话,得逼急了,才会大动。“——灼娘子也是你杀的?我的人查到,你曾寻她买菊花?怎么你找了人,人就没了,嗯?”屠长蛮眼神危险,唇角弧度意味深长,气势压制足足,胆小的人当场就得尿裤子,就问你怕不怕!崔芄却只给了他一句话:“今日午后,姜宅灼娘子小殓,我去整妆,屠兵曹可同去。”这淡定从容的,好像知道他会来,还相当贴心的为他准备了应对之法——怀疑就亲来监视监督我,如何?屠长蛮:……“你小子——”“请勿耽误我做事,”崔芄头都没抬,手里对着石台上人骨,编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草绳,“这位半月后要入葬,很急。”屠长蛮:……这骨头架子难道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么!急个屁啊急!院外街上,武垣很急。他需要回家拿个东西。但今天坊间气氛有些奇怪。“十三郎回家啊……”
“您终于回来了……”“快回吧,回吧……”个个看到他,都是笑脸盈盈,眼含期盼,好像他是什么救世主,不是鬼见愁了?以往邻居们可不这样。有点意思,奈何他太忙,今日来不及抓个人问。院外动静不小,屠长蛮听到了,他一路找过来,怎会不知这崔郎君就住在他们中郎将隔壁?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那可是十三郎,竟然有人敢住他隔壁!“十三郎回来了!”屠长蛮手里果子一扔,豁的站起,这必须得出去打个招呼啊!崔芄看着那啃的只剩核的果子:“劝你慢些……”屠长蛮慢不了一点,大步走出院门,和武垣撞了个对脸。“参见十三郞!”屠长蛮什么人,见风使舵小能手,表情立刻调整成笑脸,那叫一个虔诚,那叫一个尊肃。武垣看着戳在跟前的黑脸汉子,眉头皱起:“你谁?”屠长蛮:……武垣越过他:“滚。”屠长蛮刷的回头,眼神复杂。日了狗了,这崔小郎君果真邪门!他说什么都对!武垣越过屠长蛮,经过崔芄院门,并未分心,只是警惕性习惯,余光瞥到院门内有年轻郎君背影,细腰,纤手,肤白,并未深思多想。崔芄却在武垣走过的一瞬间,心有所感,倏的转头,正好看到一双比例优越的大长腿经过门口,宽肩窄腰,身影昂藏,眉飞入鬓,六亲不认的步伐里,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兴奋。——幸会啊,武十三郎。 你是懂怎么让人闭嘴的武垣在查一桩人命案。枫娘子,出嫁一年,丈夫少归,无有生养,昨日吊死在家中,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轻生事件,可这个枫娘子,在大前天大人物丢东西时,‘路过’现场。枫娘子出身不显,所嫁夫婿是个商人,只能算有钱,算不得显贵,看不出跟宫中有什么交集,夫妻俩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情感关系可以说是没有技巧,全是感情——都恨不得对方死。他在枫娘子房间搜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恭喜你,我可以允许你嫁给我。何等的傲慢,何等的居高临下。可对比字体,找不出是谁写的,甚至连写给谁都不确定,也不一定就是枫娘子的东西,可能是她从别处获得,丈夫皮承明撇得一干二净,问就是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且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跟妻子的死没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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