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亡子哀,该守的孝得有,到哪都一样,老爷子还未大殓入棺,儿子就喝上酒了?不,不对。转瞬武垣就驳回了自己的话:“应该不是饮酒,味道太淡。”那是吃了什么有酒味的东西?崔芄眸底微动:“洋金花,富有毒性,服用过量可致口干,皮肤潮红,瞳孔散大,心跳过速,眩晕,幻觉……”死者瞳孔散大很明显,皮肤潮红也有,因冬日天寒,又因摔倒皮肤擦伤,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但仔细分辨,是能看出来的,口唇也的确干燥,没往毒上想时,可能只会认为是冬季风大加地龙上火双重导致。“……又名醉酒花,服用后有淡淡酒香,毒性对有肾病之人更为明显猛烈。”酒味,很明显了。肾病的话……武垣眼梢微眯:“他肾虚,不然也不会在早年丧妻之后,再无续弦,也无有妾室。”有中毒,有重伤,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人到底是毒死的,还是突然被砸受伤太重身亡?崔芄:“酒味明显,瞳孔出现特殊散大,洋金花的效用一定是出来了,但有没有到死亡的临界点,不一定,死者身上的外伤却非常明显,腹部被穿透,出血量太大,又被倒塌的竹棚死死压住,呼吸不畅……”他的想法侧重,大概是外伤及压塌导致的死亡,比毒完全发出来要快一步。但毒明显是起了效果,死者应该有幻觉产生,那这个毒什么时候下的,就很关键了。武垣:“洋金花只能服食?”崔芄点头:“必要入口,经过体内消化进入血液,毒性才最丰。”武垣:“一般服下多久见效?”“因人而异,”崔芄看着死者被插破的胃,“不过幸运的话,这次我们可以知道他什么时候吃下的洋金花。”武垣:“嗯?”崔芄回头,礼貌微笑:“死者胃脏有损,为防更多溢出,加重腐败过程,我先做缝合处理。”武垣:……“——请。”胃袋破损,想要做缝合处理,周遭就得清洗干净,要清洗,当然最好要将胃袋里的东西挤出来,不然不好cao作,挤出来……不就能看到胃里的东西,推断吃下这些食物的时间?崔芄做这种事很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武垣却看的……大开眼界。非是恶心……恶心也是有一点的,活人胃里吐出来的东西都味道可怖,何况死人?崔郎还用手碰触这些脏物,认真处理,武垣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干净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不会敬而远之,只是有点不可避免的心疼眼前人。
卿本佳人,奈何做这些事?崔芄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也从来没在意过,而今只关注手里的事,寻找,清洗……“有了!”他用小竹夹夹出一小片东西:“十三郎快看,这是什么!”武垣看清楚了,虽然边缘不怎么清晰,还是能认出来:“花瓣?你说的洋金花?”崔芄点头,微弯的眉眼里带着兴奋:“准确的说,是经晒干炮制过后的洋金花花瓣,仅边缘模糊,未被消融殆尽,逝者吃下它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武垣垂眸看着这样的崔郎:“而又已经有边缘模糊的迹象……”“吃下小半个时辰才会消化成这样,”崔芄一脸你真聪明,“所以找找逝者死前半个时辰见过谁,吃了什么东西,尤其吃的这个东西经过谁的手,方向就有了。”只是不知道这些,对武垣是否有帮助。武垣还没答,屠长蛮跑回来了——“果然被他们劝动了,老太太收回前言,不再说以后不跟老爷子合葬的话了!”屠长蛮一脸憋屈:“一群人皆大欢喜,都感动的落泪了,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把不懂事的老太太给劝了回来,谁管老太太哭没哭,又是为了什么哭的呢!”搞得好像老太太在作妖,故意折腾儿女族人似的。“还有人说到了这个杨成玉的死——”屠长蛮看着躺在板子上,孤零零可怜巴巴的人:“说他也算死的其所,虽然横遭意外,总算没白死。”“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死了,家里上下竟然一个都不关心,兄弟姐妹大小族人谁都不管,也不来看,全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喜欢我,还是喜欢花?屠长蛮并不认识杨家的人, 之前也没有任何来往,谈不上是否有什么感情,单纯觉得这事不太像话。估计杨家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 那边老太太松口后, 想起这边还有个死者为大的事, 终于过来了,家主杨成安,和他的庶长兄杨成仁一起来的,看上去很重视的样子。“抱歉,一直在阿娘面前尽孝, 还没用的晕过去两回, 都没顾上弟弟这边……”杨成安和武垣见了礼, 就往板子上扑:“三郎啊……我的亲弟弟, 你怎么就这么没了啊……”他哭的极为奔放, 嗓音嘶哑,眼泪说来就来,看上去悲痛极了。杨成仁比较克制,陪着哭了一会儿, 才把杨成安扶起来,声音哽咽:“二郎也要注意身体……先是阿爷,再是三郎, 我知二郎你难,心里苦,可往后家里还要你主事,切莫过度伤心, 身子撑不住……”杨成安还要往板子上扑:“可这是我亲弟弟啊……他才三十六……不能这么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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