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迈的老人本来只是轻声啜泣,如今哭声变大,他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是我封的那口井,我知道吴栋在里面,可我救不了他。”展展将他扶起来,皱眉:“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亡了是吗?”吴东平点头,泣不成声。展展突然想起,录制的小房间里一共五个人,除了求助人父子和崇禧之外,还有两个工作人员。而现在,四个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摄像师壮着胆子把镜头对准黑暗的墙角,紧握着摄像机的指尖泛白,而另一位随时待命补妆的女助理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站在摄像师背后紧紧攥着背包带,想下一秒就逃离这个空间。展展是电视台的老主持人了,从座位上站起,硬着头皮问崇禧:“你是说,吴栋问的吗?”崇禧凌厉的视线一直落在吴东平身上,维持手指墙角的姿势,一字一句道:“站在井口边召唤吴栋过去的人就是你。”
“每年夏天你都会买西瓜,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大多数家庭都会把西瓜水果扔进井里冷藏,拿出来时冰冰凉凉。”“吴栋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爸妈经常从井里拿水果给他吃,这一次他也以为井底有西瓜。”“可等他趴在井边朝里面看时,却突然被你提着衣领扔到井里。人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扒住井边,哪怕他患有自闭症也不例外。”“平日里你总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不可以靠近井边,不能自己拿开泡沫板,井里有鬼,会把你抓走。’他信以为真,可不会说害怕二字,只会一遍一遍地叫‘爸爸’。”“没想到,真正的魔鬼就是他的爸爸。”希望随着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而被逐渐磨灭,弥留之际只有源源不断的井水钻进口鼻,从呼吸刺痛到失去意识。眼前的光和爸爸俯视的脸庞一同消散,只剩黑暗和能吞噬自己的井水。冰凉刺骨,指尖抓破。“吴栋临死前才知道,原来西瓜这么难受,”崇禧复述他的话,“他说以后不要再吃西瓜了。”房间一度陷入安静,只剩吴东平窸窸窣窣的哭声回荡。他的沉默代表了崇禧说的一切话都是真的。展展说:“你们还有什么想要问通灵师的吗?”吴鹏面色如土灰,掌心拭去冷透的泪水后,问吴东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吴东平还没从悲痛中抽身,哭了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开口。“当年穷到揭不开锅,我碰到了个算命大师,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那天是个艳阳天,吴东平抱着吴栋上街,二十元钱算一卦的摊子,留住了吴东平的脚步。算卦人说他这辈子的财还没有赚尽,未来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苦于有拦财鬼挡在前方。这鬼自然就是吴栋。“那个人告诉我,只要吴栋死了,我就能飞黄腾达。”“所以你就忍心杀了你的孩子?”展展愤怒开口,“还把井给封了?”“也是那个人教我的,说拦财鬼就吃定我了,如果不能封印住它,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于是那天晚上……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就……我……”吴鹏拍打他肩膀:“爸你好狠的心啊!”“那时候你妈刚好怀了你,所以我就狠下心,我也舍不得!那可是我的孩子啊!”“妈她知道吗?”吴东平摇头:“没人知道。”没人知道,除了崇禧。就连吴东平本人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拆穿。分明当初为他答疑解惑的算命大师说了,已经为他所做的事情加了道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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