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轿子落地,也已过去几个时辰。
山腰落日,雁背斜阳,落霞映在碧蓝的海水中,顺着天际边翻滚而来的滔滔白浪,粼粼波光,余晖却染红了天角。
可惜,他早已不属于西岸。
轿子外不知为何吵杂一片,熟睡中的温凝雨有些烦躁掀开眼皮,再撩起花帘子,却望见遍城百姓熙攘聚在将军府门前,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这新轿子都停那么久了,将军府也不派个人出来迎接。”
“是呀是呀,传闻尉府将军战败后毁容,这莫不是,不敢出来迎亲?”
温凝雨慢慢收回眼神。
恰好这时,紧闭的大门终于拉开一条缝隙,两名身着绿萝衫的婢女小步走出,其中一名垂着脑袋,开口却不失礼貌:“夫人说了,外来人不得走正门,还望姑娘遵循我将军府的规矩,从侧门进府。”
话音刚落,四周的人更是沸水般炸了起来。
“什么什么,侧门?”
“这样就过分了吧?将军不是二皇嫡子么?嫡子也要走侧门?”
“哎哟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世间谁不知正室常青公主与二房不合,我听说呀,常青公主病逝后,二房便派婢女将两岁大的男二扔狼群中,还是近几年被寻回来的呢!”
“这八卦要传出去岂不京城乐哉!?”
新娘子听着这些流言蜚语,漂亮的羽睫轻轻颤动。
他不懂得人类的规矩,也不知正室,二房是何物,更不知道何是正门,何是侧门。
在他的认知中,只要能进的门,都是门。
于是,便掀开轿帘,小步踏出。
娘亲曾教过他,做人,要懂礼貌,会礼仪。
虽然他不懂得礼仪是啥,隐约记得温家来人时,温娘都会弯腰问好什么的……
于是,他勉强学着前者的动作,双手交叠,微微弓腰,“谢谢夫人好心,我会懂规矩的。”
他的声线特殊,不像女子那般高调,却又没得男子低沉,是清纯的,偏软,让人一时间不会想到这位姑娘的性别。
音落,原本吵杂的四周似乎都同时卡了一下。
听着声音,再瞧瞧身高……
不过是十五六岁女子,家里人也舍得让她嫁给一只狼……
在众人沉默片刻,温凝雨已跟着两名婢女入府。
他还盖着红头盖,步伐不稳向前踉跄,婢女们看了,也没人敢扶。
今早才下过雨,院内却并不显得邋遢,看着像长时打扫过,空气中偶尔飘来栀子花香,让原本精神不振的温凝雨瞬间清醒。
百杵因草药而生,自然能通过吸收草药之气从而替自己疗伤。
昨日被扔开时磕着腰部,早日换衣裳时才发现黑了一圈……
踉踉跄跄地走过很长一段路,终于被带进一间卧室。
“将军还有应酬,劳烦姑娘再等候几分,若是饿了,桌上还有些桂花糕,暂时委屈姑娘了。”
温凝雨看不清眼前景物,只能愣愣弯腰鞠躬。
一个婢女捂嘴耻笑出声,门被“吱呀”合上。
室内陷入片刻沉静,温凝雨掀开红头盖,淡蓝的双眸沿着横梁扫视一圈环境。
卧室早已被装扮成喜庆的红色,前方的灵台桌上摆着一个灵牌,两旁各点三炷香。
旁边办公桌上还摆着未来的及撤去的案牍书纸。
至于床……
被子是大红色海牡丹纹,就连垂落的轻纱账,也被染成鲜红。
布料一看就昂贵无比,温凝雨不敢坐床,只得被迫挪到旁边的榻上,轻轻落座。
香火还在飘,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竟让人生出些困倦。
哪有人成亲只准备桂花糕?
不过百杵不懂是非,更不懂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他只知道,他来了,白露就能在温家有立足之地,妹妹就能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木窗外的余晖跑到脚下,偶尔又照进床位,直到慢慢消失不见,只有香火阑珊,夜色暗涌。
“嘎吱”声响,原本熟睡的温凝雨猛地挑起神经,随后就是门外熙攘吵闹声,漆黑的房事竖起一道光柱,一个黑影慢慢靠近。
温凝雨死死握住手中鳞片,只要他敢过来,他就——
一抹暖光亮起,木门被随之关上,将吵闹声统统隔绝。
温凝雨不由自主坐直的身子,因红盖头还没卸的原因,他无法分辨出对方是男是女,要做什么。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红色布靴,以及强壮的身影,巨大的压迫使他难以呼吸。
混乱中,还有股清爽的,冷冰的暗香。
温凝雨绷紧了神经,直到视线中的布靴离开。那人走在身旁窸窸窣窣摆弄着什么,出神间,红头盖被挑起,刹那间暖光入眼,迫使他不得已眯了眯眼。
门口还是吵杂,待温凝雨睁眼时,身着红衣的男人已背过身去,拉开扇门朝外说的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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