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亮的时候,扬州连着下了几场雨。
珍珍平日里天蒙蒙亮就会飞出宅邸,时而去运河边上捉鱼吃,时而是去城中找乐子,每每到日上三竿才会回来。然而,眼下还没到辰时,这海雕便从城北飞回来,一头扎进连廊,抖抖羽毛上的水珠,全身羽毛蓬松起来,半走半跳地、像个毛球般在连廊里弹来弹去。
它先是在乔风翠门口转了两圈,察觉到主人似乎尚未睡醒,又蹦蹦地跳到温暖的偏厅去。
这一下雨,天气又冷下来。
何出岫是被冷醒的。
除了那根还缠在阳物上的珠链,他身上不着寸缕,甚至那张锦缎被子只盖住了他的半边身子,凉飕飕的冷气顺着缝隙侵蚀另外半边身子,冻得他半边鼻孔被堵上了,身子不住地打颤。
何出岫试探性地往身侧看了眼——乔风翠睡得正熟,被子大半被她卷走了。
纠结片刻,实在被冻得受不了,他只好揪住被子的一角,慢慢往被子里面缩,想着尽量不要惊动沉睡中的乔风翠。
才挤进去一半,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在了身侧。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被子“哗”得一抖,将他整个人罩进去,带着薄肌的手臂从胸脯上环过来,女子温暖的身体与他仅隔着一层丝质的衣料。不光如此,她还亲昵地把大腿搭在他的身上。
何出岫整个人僵在那,脸瞬间变成绯红色,连鼻息也不敢出。
熟悉的气息从边上靠过来,柔软的发丝落在肩膀,再顺着肩膀的弧度滑下去。带着浓重倦意的嘟囔从耳畔飘过来:“嗯……怎么……这么冰……”
房间里重新静下来了。
何出岫吸了口气。
枕边人的呼吸声,连同一整夜的记忆,一齐涌上心头。
他又极轻地叹了口气。
好荒谬。
荒谬的相遇,荒谬的邀约,荒谬的肉欲,荒谬的性事。
种种过后,却能像这样——好似眷侣一般共枕而眠。
好荒谬。
女子突然挪动身体,将何出岫拥得更紧,侧脸抵着何出岫的肩头,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何出岫没有听清。
平稳均匀的呼吸拂过他的肌肤,像是揉进了春燕呢喃的东风。
何出岫小心翼翼地侧过头,与乔风翠的脑袋虚虚地靠在一起,又瞟了几眼,确认她还好好地枕在自己肩上,没被自己的小动静弄醒,才重新合上眼睛。
不想了。
就这样……再睡一会儿。
乔风翠的寝屋边上栽了一丛矮竹,雨水顺着滴水瓦打在竹叶上,再层层滴下去,颇有一番意趣。
何出岫是在这雨声中醒来的。
枕边已空,只留下尚未散尽的余温。床帐被掀开一角,冷气从外头钻进来,叫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裹紧被子,只留一只手在外头,将那半扇床帐全部掀开。
外间的桌上立着只白色大鸟,正低头啄弄一只瞧着眼熟的布包。
何出岫蹭一下攥着被子坐起来,大叫道:“喂,我的荷包!”
珍珍被吓个正着,展开翅膀朝他“呀呀”地叫了两声,眼瞧着就要飞扑过来给他两耳光。房门忽然吱呀一声,便听见乔风翠的声音传过来:“珍珍,不准乱动别人的东西。”
做坏事被主人逮个正着,珍珍前一刻的嚣张气势顷刻间消失殆尽,将荷包一丢,半飞半跳地下了桌子,蹦蹦到主人腿边当小跟屁虫。
乔风翠一路走进里间,直接坐在床沿,将被子压住一角,对何出岫道:“午后我要去布庄裁衣服,乖乖陪我一起去吧。”
何出岫找不到由头拒绝她,只好点头应下;又瞄了眼贴在乔风翠腿边的珍珍,这海雕一注意到他的视线,瞬间将羽毛立起来,无声地威吓他。
这讨厌的破鸟。
“乔总管,我的衣服……”
“给你备好啦。”乔风翠指指放在床头的一叠浅色的衣物。何出岫莫名生出些不安来,不过还是颇给面子地拿起一看——
这哪是他穿的衣服?这分明是套女子的衣裙!
迟疑半晌,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我昨日那套……”
女子却虚虚掩着嘴,作惊讶状:“哎呀!昨夜帮你洗掉了,今日下雨,这会儿还没干呢!”
何出岫心道不妙,再次试图婉拒:“那……下人的衣服也可以。”
乔风翠笑盈盈地挡回去:“除了你之外,这府上没别的男子呢。”
此话一出,何出岫认真想想,倒似乎真是:他在这儿留宿的几天都未曾见过其他男性,在府内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婢子。既然此路不通,他只好最后挣扎道:“能不能……”
“没事的啦,布庄午后只接待我一位。”乔风翠径直打断他,再仔细端详他的神色,发觉这皮薄的唐门弟子还是一副为难的模样。她只好拿出个叫他无法拒绝的提议:
“给乖乖再添点报酬。”
此话一出,那唐门弟子的神色有了些许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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