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巷尾的花店只剩下云郊和程望江两个兼职工,店长和正式工姐姐先去吃晚饭了,等她们回来,今天的兼职就算结束了。
遇上了小满,今天就是个雨天,绵绵的小雨,最使人心烦。举着把伞嫌麻烦,不撑伞,走一段路就要被淋得湿黏黏,也不舒服。
程望江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站了会儿,盯着巷子口,盯了几分钟,没有一个人走进来,一片冷清,显得白天的忙碌像一场红玫瑰色的梦——毕竟来买花的人几乎都选了玫瑰。
不是多浪漫的选择,因为为了准备五二〇,程望江已经陪云郊打了一个多星期的花刺。
程望江不缺钱,他来兼职纯粹是想找个借口待在缺钱的云郊身边。不忙的时候他还能当个乐呵呵的吉祥物,帮忙推荐花朵搬个花材丢个垃圾之类的。真要忙起来,譬如轮到他们排班的五二〇,吉祥物也乐不起来了,愁眉苦脸地去干打花刺铡根之类的容易弄伤手的活。
嗯……或许也挺浪漫呢?打花刺时,程望江被玫瑰扎到了手,虽然伤口流了几滴血就离痊愈不远了,但多少也给了他一个在云郊面前撒娇的机会。不过太晚了,手是中午刚来兼职时就扎破的,而他现在才和云郊说上话。
“郊郊呀——”程望江大步穿过鲜花盛开的海洋,走到冻库前,云郊在里面收拾花桶。明天早上又有一大批花材要到,他现在先收拾好,店长她们就可以少干一些活了。
“怎么了?唔……是不是有客人来了?”云郊害怕面对客人,能不交流就不交流,就喜欢在操作台、冻库之类的地方埋头干活。
兼职刚开始时,店长有意让云郊多和客人沟通交流,理由很简单,因为云郊长得毋庸置疑的漂亮,或许可以多招徕一些客人。
但事实上,询问兼职事宜已经是云郊最大的决心了,平时他不敢抬头看人,说话时声音也太低,被人一质问,就要过呼吸,活脱脱一个社交障碍的典型。
一个人性格的形成总有理由,云郊的是最可怜的一种。
因为雌雄同体的缘故,云郊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在了福利院,其他孩子害怕被传染得和他一样畸形,都不愿意和他玩,直到十八岁,这幅身体也让他找不到愿意收养的家庭。
好在云郊争气,考上了3大学的医学院。高考结束的暑假,他不想再花福利院的钱,便去打了两个多月的工,不仅攒够了学费,还能掏出一千元给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添置文具和新衣服。至于生活费,在不打扰到学习的情况下,云郊选择了大学附近的兼职。
本来,云郊一星期有三份兼职,但自从程望江也来花店后,他在花店的时薪每个月都要涨一涨,一直涨到了上个月的一百。那之后,在程望江的要求下,云郊便辞掉了其他两份。
可赚钱哪里有那么容易,这样的工资云郊也拿得不安心,好在店长姐姐总拍着他的肩告诉他没问题、不要怕,大家都很爱你。
这个“大家”里,应该也包括了程望江吧——程望江是云郊大二下学期进的实验室的师兄。
一方面,程望江对云郊的体贴算得上是无微不至,就算云郊一开始躲着和他进行学术外的交流,他也不气馁,执着地贴上来;另一方面,两人熟悉后,他又太爱捉弄云郊。
上次实验室聚会结束,四下无人的时候,夜色温柔,喝醉了的程望江吻了他。不是单纯的嘴唇碰嘴唇,程望江伸了舌头,气氛太好,云郊也不清不白地伸了自己的。云郊是第一次接吻被吻得腿软,如果不是程望江抱着他,他差点儿要摔倒。
可到现在,过去半个多月了,程望江都没有对那个吻作出一点儿解释,既不说喜欢,也没把它当作惯常的玩笑,而是从未提起过。
云郊一个人纠结了好久,最后也只能认为程望江是忘了这件事——可他一直忘不了,想起来心就跳得比跑一千米还要厉害。可为什么会这样,书本里没教,所以云郊只以为自己是生病了。不知道他这种病,会不会传染给程望江?
好在程望江现在还很健康。
“哪有客人啊,需要买花的人现在都在甜甜蜜蜜地吃什么烛光晚餐吧,”看着仍然不抬头的云郊,程望江停了个意味深长的顿,“不需要买花的人,就会觉得花桶比人还重要,还在这冷漠地收拾花桶。”
程望江的阴阳怪气,云郊分辨不出来,他的社交能力只够他听懂直白而真诚的话。再说了,就算在收拾花桶,等下他也要买花的——而且还是两束,一束送给程望江,另一束送给“程先生”。
两束花的主题都和爱情不沾边,爱情这件事仿佛离他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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