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雪霁天晴,宫里头也忙了起来,着手准备除夕宫宴大小事宜。
伶舟选这十一月里大病小灾不断,没几日是结结实实在地上度过的,腊月里方才逐渐转好,趁着天晴,带着众驾一路行去建章宫,正巧撞见太后温氏用了午膳,坐在檐下火盆旁抱着个女娃娃笑得开怀。
“天家来了?快过来,瞧瞧哀家这小侄女,生得当真是好看……”
伶舟选行过礼,由何元德扶着绕过落雪,在宫侍新搬来的铺了兽皮垫子的椅子上坐下,那娃娃不懂什么叫不得直视天子尊容,眨着圆眼一路盯着,一身夹绒缎面小袄外罩鲜红毛领披风,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球儿似的,甚是可爱讨喜。
“小珵儿怕不是早便不记得吾了,”伶舟选笑着伸手勾了勾温珵的鼻尖,温声哄道:“叫‘天家’,吾便给小珵儿拿点心,好不好?”
“天家别逗她了,珵儿前些日子才方满十月,这会子叫她说话,还是早了些。”温太后说着从案上捏起一块龙井流心酥在温珵跟前晃悠,那女娃娃便咿咿呀呀着伸长两条胳膊捧住,埋头慢悠悠啃起来。
“说起来也是快得很,珵儿头一回进宫见天家才四个月大,在那小榻上咿咿呀呀闹着坐都坐不起来,如今都能让人看着走几步了。”太后一手拍着温珵的背,说罢叹了口气:“若不是哀家怀天家时候出了那档子事……要是能再细心仔细些,想天家也不至于落得个这般先天不足的身子骨……哀家那孙儿孙女也早该能围着哀家玩闹了。”
自伶舟选过了孝期,每回早朝绕着那选妃纳后的提议便不曾断过,他一律以身子骨受不住推托了去,直撑到今年,才顺着众意纳了君后,堵了那些个谏官扰人的嘴。
“罢了,不说这扫兴的。”温太后将那案上盛了点心的琉璃盏推给伶舟选,道:“天家尝尝,哀家专门命那小厨房做得,你若是不来,便打算差人给你送去呢。”
太后说着又命那宫人装了一食盒新的,何元德赶忙笑着接过。
伶舟选尝了一口,只觉得那味道似是有几分熟悉,口里细细回味着,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谢行止那信引的味道吗?
眼见腊月也过了一多半,伶舟选都没召幸过一次中宫,太后也耐不住性子,话里话外不乏敲打他给中宫几分面子,若能怀上皇嗣,更是好事一桩。
偏伶舟选油盐不进,将那多半块一齐塞进口里,噎了个实在,捂着嘴咳了小半天:“母后说的是,当真是好吃得紧,何元德,回头命人将那谱子抄来,好叫御膳房给吾做零嘴用。”
温太后听罢剜了伶舟选一眼,只恨他这儿子好不争气,又无可奈何,摆摆手将温珵递与宫人,由随侍搀着站起身子:“罢了,天家的事哀家到底做不了主,哀家乏了,天家也早些回去吧。”
何元德领着下人铺好床,出来时见已经沐浴过的伶舟选由人伺候着换了中衣,散发坐于案前,正拧眉瞧着一摊开的奏本,朱笔要落不落。
什么东西。
自家后院修个茅厕也要专程报上来。
他耐着性子写了个已阅,又复换下一本,百来份里一半有余尽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他将些存疑的挑了出来另摆放好,准备上朝时再拿出来商讨。
彼时已是子夜,何元德见他批完了,凑上来将案上的八角香炉盖上,轻声问:“天家今日可要宣人侍寝?”
这偌大的皇宫里能这个时辰抬进来的除了谢行止还有谁?
他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又想起今日温氏敲打自己的话,叹了口气,道:“宣吧。”
能让母后放心也是好的。
“告诉他,直接上榻便可,不必顾忌吾在。”
伶舟选说罢便起身进了内殿,何元德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又没机会讨个解释,只得匆匆应是,先慌里慌张将谢行止接了过来,见伶舟选已和衣躺下,才知道天家压根就没有要临幸的意思,不过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罢。
“呵呵,”又复看一眼将斗篷递与下人的谢行止,未着中衣,只一件素色交领圆袍,一拽就能解开,为得就是方便侍寝,只得尴尬笑着:“天家让君后直接上榻歇息便是,不必有所顾虑……”
谢行止也不是傻子,甫一入内殿撩开床幔,见伶舟选背对着自己沉沉睡去,脸色不觉沉下几分,一双凤眸冷冷扫过何元德,薄唇轻启,尾音转冷:“出去。”
何元德被那陡然冷下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又尴尬笑了一声,将殿里蜡烛逐个熄灭,才躬身退了出去。
伶舟选习惯浅眠,又时常为了方便躺在外侧,即便那人刻意放轻了动作绕过他,还是将他吵醒了,他懒洋洋地眯眼看着,见谢行止在自己身侧躺下,便重新阖上了眼。
旁边那具躯体沉寂了一会,直到伶舟选又快要睡着的时候,才轻轻磨蹭着贴近他,一股异香直捣鼻腔,他被谢行止揽进怀里,这才蓦地发现谢行止的身子烫得很,比冬日里的炉子还要管用,便也不挣扎,只是小幅度调整姿势,动作间胳膊剐蹭过谢行止身体,好似碰着什么硬物,却也不甚在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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