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都怕自己掉下去,于是死死抱紧石柔。石柔每次都被她勒得透不过气来,骑也骑不动,气得使劲儿拍掉谢影的手,两人为此还将车停在马路牙子边上大吵一架,引得过往穿一样校服的初中生纷纷侧目。石柔甚至气得朝谢影大喊,你下车,我不要再捎你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捎你!除非我是猪!谢影被她这话惹哭了,揪着她的校服袖子也喊起来,你敢把我扔在这个地方!那我就去公安局报警说你遗弃我!
不过最后还是相互妥协一点,石柔依然载着谢影往学校骑。十多年后石柔再载着谢影,发现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紧紧张张地勒紧她的腰,生怕自己跌落下去,石柔却已不再生气。她想跟谢影认识这么多年,彼此最亲,再没有其他朋友比得上,可外人看她俩亲亲密密甜甜腻腻的,好的穿一条裤子掰一块饼干吃,可实际上两人也没少吵过架。有时候真是笑人,手上还牵着呢,嘴上就先吵起来,不是为哪个谢影觉得好看而石柔觉得奇丑无比的韩国男明星,就是为谢影每次考前都要拉着石柔求神拜佛而石柔觉得纯粹是她自己不努力不上进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再要么就是为谢影挑食不吃韭菜不吃鸡肉导致石柔跟她一起吃饭时没法点她心爱的鸡公煲,而谢影也老指责石柔的刻薄寡恩和冷漠无情,说到急了就搬出陈年旧事来:当时军训的时候我还帮你藏馒头呢!我还让你打手机了呢!我妈还带了一大包零食我俩一人一半呢!这招虽看起来幼稚,却最为致命和管用,石柔立刻脸红大半,退避三舍,不跟谢影计较了。她心底里始终觉得她曾经在最初的最初,是亏欠谢影的。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会到精神病院去?谢影坐在石柔的车后座上,有些惆怅地问她。听说她的病早就很严重了,一直强撑着怕耽误我们中考。谢影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哎,石头你记不记得,初一的时候老师们老认不清咱俩,说咱俩长得太像了,又一次由于老师罚我站,让我下课去她办公室挨批,结果你刚好去送作业了,她就把你批了一顿,说你上课不认真听写极其差劲云云。你直接被她弄蒙住了,说你这次听写是一百分。英语老师也蒙住了,她说你不是谢谢影吗?你哭笑不得的,老师,我是石柔呀。她还不信,说你别骗我,我明明看见你被我罚站了。你跟她解释,说罚站的是你前桌,她黑一点,你比她白一点。英语老师这才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脸上抹了白白的腻子粉来我办公室了,原来不是抹了粉,是两个人啊。
石柔也被谢影逗笑了,方才阴郁的情绪有了些许缓和。谢影又说,哎,咱俩有那么像吗?我一点儿不觉得啊,可我妈和你妈有时候都分不清呢。你记得吗?有一回你妈给你打电话,是我接的,她以为是你,跟我唠了半天让我回家把冰箱的肉化开,笑死我了。再之后她有了一些经验,你在我家过夜的那次,她打到我家,你接了,她第一句话是,请让石柔接电话。你疑惑地说,妈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石柔啊妈。
石柔说,可能相处久了,人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像吧。怎么会!谢影叫起来,你那么白,我这么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搞错!班长报运动会的时候搞错,让你硬着头皮替我跑八百去了,跑完直接往我怀里栽,哇哇就吐,英语老师分不清,补习班教物理的张老师分不清,老问你为什么成绩忽高忽低,一阵考九十一阵考五十,哈哈哈,甚至咱妈都分不清!自己生的,还能搞错!
两人哩哩啦啦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石柔总算载着谢影七扭八拐地到了公交站。刚好等上她的车,她立刻跳下去边跑边回头跟石柔道,你上回把水杯落我家了,都快长毛了,下次记得提醒我带给你啊!石柔冲她挥了挥手,看着谢影轻巧地跳上公交车,有那么一阵恍惚,她以为是自己上了车。
石柔沉重地下了出租车,她望了望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中国政法大学”几个白底黑字的校牌,内心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心情。她许久不回学校了,因为遥远,也因为害怕勾起难过的回忆。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牵涉着与邹正有关的记忆,那些记忆无一例外,尽是伤口,是裂痕,看得人锥心得痛。
石柔没进学校,呆呆地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依然没勇气踏进这一步。法大门口值班的保安大爷拉开窗户伸出头问她,您是哪个学校的?别瞎转悠,报上姓名,我就放您进去。保安地道的北京话儿和亲切的表情不知怎的竟让石柔舒心了许多,石柔跟他笑笑说,我不是学生,我是校友。保安大爷爷笑出一脸皱纹,好女子,一看就不是盖的。既然是校友,怎么不进去逛逛?
石柔再三思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大爷,我不进去啦,我就过来看看学校还在不在。保安大爷笑道,你是该来看看,几天前北京大暴雨,把校门都冲走了,闹得毕业生没办法跟校门拍合影。石柔心想,这么些年过去,法大的硬件设施一如既往地烂透,校领导总鼓励学生吃苦吃苦,耐劳耐劳,大冬天的没地方新设自习室,学生们全挤在图书馆的台阶下闹哄哄地背法条,法大还找人专门去图书馆拍了张照片,放到自己的公众号专栏里,美其名曰:梅花香自苦寒来。结果被本校学生一顿痛骂,说学校吃人血馒头不管学生死活,只顾着蹭热点消费弱者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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