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就应该千锤百炼,像保尔柯察金一样炼成钢铁!你看那些当兵的哥哥,谁不是身强力壮,哪有像你一样,羞答答哭唧唧的……
石柔这天回去之后感觉收获满满,一是以长辈自居教训了一下比她大的玉峰,二是靠着自己的亲身经历领悟了菩萨的真谛,三是吃上了美滋滋的牛筋面。
她自以为自己得了世间真传,得意洋洋地回到家。她正打算说服妈妈也不要再信什么菩萨了,结果进门却不见妈妈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身影。爸爸把她拉到一边儿,说你小点声,妈妈病了。什么病?石柔一下子紧张起来,印象里,她从不记得妈妈病到不能起床做饭的程度。爸爸没说话,但是神色颇有些忧虑。当天晚上,石柔在电视机里看到了非典肆虐全国的新闻,北京的小汤山医院紧急加工建立,里面每天都送进去又抬出来无数具尸体。很快石柔的小学也通知停课,所有学生都必须待在家里不许随意外出。一旦外出,就要戴上比棉裤还要厚的口罩。不久石柔和爸爸在担心受怕中迎来了家里的第一批不速之客——一群全副武装的白大褂。石柔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妈妈从卧室里抬走,然后大门“砰”地被关紧了。石柔害怕地抱着爸爸哭起来,说妈妈会不会死啊?电视上已经死了好多人了。爸爸也无奈地滴下泪,轻轻拍着石柔的背说你妈妈命好着呢,有菩萨保佑她……
石柔六岁那年陷入一段彻底的迷惘——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菩萨。同时她非常后悔冲妈妈发火,更后悔那天妈妈送她上小学,她还兀自生着妈妈的气,因此跳下车就狠心地跑掉了,可现在她害怕她追不上妈妈了。当非典在全国以一种令人极度恐惧和焦灼的心情蔓延开来的时候,石柔忽然希望且坚信这世间其实是有菩萨的,哪怕菩萨只是人心的镜像反射,她也希望那种反射尽管虚幻不可追,也依然能给被命运捉弄到困顿不已的绝望中的人们带去一丝可能的希冀。
石柔最终还是在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抱出妈妈卧室里摆放着的菩萨玉石像,将菩萨恭恭敬敬放在餐桌上。那菩萨低眉顺眼,慈眉善目,一手翘着兰花指,一手托着个长颈瓶,瓶口插一段柳枝。她学着妈妈的样子拜了又拜。她心里说,求求菩萨保佑我妈妈平安回来,以后无论我受什么罪都行……
一个月后,妈妈坐着轮椅被爸爸推回了家。石柔泪如泉涌,等不及便冲下楼扑进了轮椅里,一家三口无话。石柔那时候就知道了,拜菩萨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是要不要信的问题。
坐着轮椅的老头子被他老伴儿推着经过叫住石柔的男人身边,年轻的军人很有礼貌地侧身让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石柔回忆的思绪被打断,
她再一次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是玉峰,是玉峰啊。石柔的心情有些激动起来。她想起以前玉峰一家从华西村搬到银川市,还没定下房子,就暂时借住在她三哥家里,那阵子她妈妈忙着考研要集中精力复习,就把她也顺便扔在她三哥家里,于是她二姨,索性就把三个孩子放在一起照顾。虽然那几乎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石柔却难以忘记,毕竟谁能忘记小孩子间最真挚深沉的情谊呢?
玉峰跟自己的战友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先回去了。他则与石柔下了地铁,两人不紧不慢地随意在街心公园里溜达着叙旧。石柔到现在仍然会在看着玉峰时出现片刻的恍惚,她发现他现在长得太高太大了,她完全无法把小时候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小男孩跟眼前英俊勇武的军人联系在一起。
她这些年很少回家,只隐约听说她妈妈说玉峰读完大学就参军入伍了,而且总驻扎在极其偏远的国界线以便能随时出任务。她妈一说起玉峰就满是心疼,简直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似的,说那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之前在云南协助地方民警缉毒,得跟多少毒贩肉搏呀!还天天喂着嗡子,身上叮得全是巴掌大的包!他去西藏的时候,那个大气压谁能受得了!他好容易回一趟家,我看到他的十个手指甲都平了!他偏说没事没事,又跑到中俄边界上去,那把娃娃冻得,简直都没个人形了……
石柔有时候很烦母亲这些絮叨,听腻了的时候她就皱眉说,这不都是他自己要去的吗?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自己要找罪受,你们还替心疼上了。那时候她虽然还记得他,但对他的记忆已经日渐模糊,而且一方面,她也不能理解他非要跑去吃苦的精神到底所谓何求,明明等一毕业,就能找到一个非常不错的工作不是吗?是他把甜日子过苦,把简单日子过复杂的不是吗?
但是直到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见到玉峰本人,她才深觉许多东西在他身确实不一样了。他身上的阳刚、勇气、果敢、自信、历经艰辛依然从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对世界的善意,都让石柔不由得为之一震。石柔有时居然能够理解他的离家出走,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将自己完全抛到最为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去历练了。
石柔跟玉峰笑着说,你变化太大了,我第一眼真的没认出来。玉峰也笑了,说,是大,小时候我还受人欺负偷偷哭鼻子呢,那时还要你护着我呢。两个便都笑了。
石柔说,可不是嘛,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弟弟呢。玉峰便故作生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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