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守在外院园门,目光遥送自家公子单薄背影。公子提靴上石阶身形不稳,隔着两丈远,他已经伸手作出扶人的姿势。
虽然里头坐着的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他却生出了羊入虎口的忧心。毕竟软柿子也分好捏和不好捏的,而他们家公子怕是最好捏的。
谢兰玉生于富贵世家,父亲温和,弟兄友爱,除去他天生体弱、母亲去世太早,未真正吃过苦。长盛忧心的正是此,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玉京坐在床榻前,观望谢兰玉/腿脚并不利索地扶墙摸索进屋,得了许将门关上。
他十多岁在花窑苟且讨生计,见过美人无数,有心卖弄风骚的看一眼便知,无意争春才是真绝色。长得好,太过柔弱的男子会被人以女子般轻视,出身不好的常是人口中委身人下的贱胚子。
玉京平日是不喜满口仁义守礼的文人骚客们。现下对着清风朗月的谢兰玉,生不出嫌恶。
“公子随意,玉京身体抱恙,还恕待客不周。”玉京脸颊的酒窝灌了笑。清丽的姿色亦有别样风情,每一处都配合着笑意,将相貌上的长处尽到极致。
谢兰玉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问玉京要不要。等茶凉的间隙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玉京。玉京男生女相,不笑不动时与苏念雨有六分神似。
但他不笑时很少,此刻他看向谢兰玉的眼神就带着戏狎,他不着急问,但眼钩已经把玩味说出了。按玉京平时揽客,他这会该说,公子找我什么也不做,可来错地方了。
可谢兰玉不去酒肆花楼,自是不通这套暗语。他不去一是心有所属,也为坚守读书人的清心定性,二是他大半光阴耗在求医问药上,身子羸弱,于床事上便是有心也无力。
谢兰玉唇印在蓝白瓷杯沿,被水润得红了,软了,湿透。直叫人想看封在腔内的软舌,是不是也裹着一层甜腻可口的糖衣。
玉京滚了滚喉头,擎着笑,“公子,有人说过你的唇甚是好看吗?”说完,玉京未觉不妥,美目流转,坦荡荡地,意只在夸人。玉京当下却后悔起自己不久前应该接过谢兰玉倒的茶。
谢兰玉挑茶看他一眼,并未听进心里。要是半年前,他听这话或许还会不知所措接不了话。
白家落难时,还是二十年多前。苏念雨是谢兰玉母亲在乐坊的好友,情同姐妹。
“玉京少爷长得像我一位已逝的故人。思起故人,不由就走到少爷这处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玉京从谢兰玉口中听少爷二字,只是觉得好笑。
谢兰玉又从腰间掏出一枚质地细腻的玉牌。那玉虽是不俗之物,但也不算惊世奇宝,刻的纹路与白字也被磨平了,看不出原样。“这是我那位故人日日带在身上的玉牌。”
玉京踉踉跄跄地下榻,从谢兰玉手中接过了玉牌,左右端详。
玉京将玉还给谢兰玉,“公子的玉,是块良玉。”
“如不嫌弃,这块玉赠予少爷吧。”
白家原是百年商贾之家,因嫁女入宫而成了皇亲。一朝易主换代,昔日荣耀便成了致命毒药。太宗帝原许诺不株连,昭宗二十年又查出白家结党营私,招致灭门之祸。当时身怀六甲的苏念雨躲过一劫,诞下一子,却于逃难时与其子走散。
谢兰玉找过许多地方,至今毫无下落。如今寻得八九不离十,在心中已盖棺定论了。玉京未说收下,只是拿着手里温玉。
“你…当真喜欢王爷吗?”谢兰玉甚至想好,若是玉京不喜欢,他可以找他爹出面,将玉京带回府。
“我喜不喜欢并不由自己。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是王爷的意思,要我以身相许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只是一介草民……连草民也不算。”玉京黯然伤神,灯油已经点到了末,熹微烛火让玉京的难过更加真实,也教人怜爱。
“你若不喜欢王爷,不必委屈自己,同我回京,谢家虽没有通天权势,但护住一个人还不是难事。”
玉京笑了,走到谢兰玉跟前。玉京的影子如盖。他俯视着谢兰玉,秀色在明暗交错中,令人为之一动。这位锦衣玉食的公子,身为权贵,本就无法共感他这种人的经历。对于他们而言,有些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须计较得失。“公子不怕认错人么?”
谢兰玉如实相告,“倒不是怕,只是更想吧。不过认错了也没什么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玉京大胆地抚上谢兰玉的脸,谢兰玉直接站了起来,惹得玉京噗嗤一笑。“公子真不会说软话,抢亲都被你说得像行公事。玉京万分感谢公子,公子若是不嫌麻烦,我愿随你回京。”
谢兰玉方才进门,眼神从九霄琴上掠过。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下同节。九霄琴声温劲松透,抚琴者若胸怀天地,能与琴曲意相通,有凝神聚意的外用。谢兰玉有心听一曲仙乐,不巧眼下非是良机。
谢兰玉遇风咳疾便开始发作,后颈连同脊弓弯下,像极了在向玉京行礼。玉京反手抓住谢兰玉的细腕,两指一箍还有盈余。谢兰玉急欲抽回手,却是低估了玉京的手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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