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扉,满室血腥气,满目的红,直直朝洛冰河当头劈来。
他脸上残留的一点绝处逢生的笑意,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颓圮,取而代之的是生根在骨血深处的恐惧,非常罕见地,鲜明地从体内爬出来,一把扼住洛冰河的脖子,好像在说,看啊,他又一次,又一次决意放弃你。
手里的雨前新茶倏然滚落,那方精致的茶盒在地上打了几转,落了灰躺在那里,和没有生息的沈清秋安静得如出一辙。
洛冰河把半面压在地上的沈清秋翻过来,青衫袖口晕开的大片湿冷滴滴答答沾了他满手。于是洛冰河的手也跟着抖起来,仿佛这湿冷不是裹在手上,而是粘稠地覆在心房,引得他几乎打摆子一般地寒战。他一刻不停地动用天魔血疗愈,把沈清秋差点把手筋也割断的伤一层层缝补好,掰开沈清秋的嘴唇想要继续灌血时,他才发现沈清秋的口腔里全是鲜血。
沈清秋体内的天魔血和几乎不剩两瓣的茶盏碎片,残忍而明了地告诉他:
沈清秋为了死,为了摆脱你,宁可往肚子里吞刀。
洛冰河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抨击压得他几欲想呕。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沈清秋的放弃总是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轻易,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残忍地对待他自己,连并残忍地对待别人。
无间深渊还不够吗?五年磋磨还不够吗?你把我毁弃,你把我对你的真心弃置碾压那么多年,还不够吗?你欠我那么多,你轻飘飘地把我的所有都毁了,我还没有找你讨尽,你又怎么能这么坦然这么无谓地去死?……扔下我?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沈清秋,在一切发生之后,在负尽真心之后,在我被你毫无留恋地舍弃之后,你不能再这么对我。
确认沈清秋尚且有微弱的呼吸后,洛冰河把他清癯得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躯体抱起来,召来心魔,划开空间,带着半身错杂纷乱的血痕,落地苍穹山千草峰。
木清芳只垂眸看过一眼,便下了定论:“救不回来。”
“沈师兄死志昭然。存心寻死之人,不论是谁都救不回来。”
洛冰河冷声道:“我已喂了他心头血。从此,他再求死不能。你若不治,沈清秋恐怕还要生生忍着肠穿肚烂的剧痛熬上多日。”
木清芳骇然,这才肯转头看向洛冰河的脸,这一看,他的呼吸也停了一瞬。
洛冰河被他看得皱眉,抬手摸了摸脸,惊觉触及满手湿潮。
最后木清芳答应了。
在把最后一块染血瓷片取出来后,这个总是仁心的医者注视着沈清秋全无血色却血点零星的脸,轻声道:“他欠你的该还清了。现在连掌门师兄都给他偿了命,他已经毁无可毁,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洛冰河道:“他欠我的永世不可还清。我与他之间,又岂容你一个旁人置喙。”
木清芳沉默半晌,走到窗前点了一盏烛灯。在零落的火光中,他垂下眼睫缓缓开口:“你把我山门捣毁之后,我才重新开始想了很多。想沈师兄,想清静峰,想掌门师兄,想你洛冰河,缘何到如此地步。本来,就算我师门不睦,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凄惨下场。”
“他作为师尊,待你不公,教你受委屈,你对他有怨,很正常。他也确是把你推下无间深渊不假,你恨他,也很正常。可你不知道的是,那日仙盟大会尚未结束,他就已经发起高热,一连烧了三日,意识朦胧间都在喊你洛冰河,这难道不说明他心里也有愧吗?”
木清芳的声音含着千帆过尽的疲惫:“从前我也以为他是冷心无情,心狠怨毒之人。我也怨过他。可是如今想来,他的恶意从来昭彰,他的好亦从不言表,才教你记恨到如此地步。”
木清芳话音刚落,就听洛冰河咳嗽一声,一条血线沿着他的下颌滑入衣领。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地微笑道:“我不信。”
沈清秋转醒之时,触目还是那间萧条小屋的帐顶,喉咙、食道与肠胃的疼痛惊人般散得无影无踪。除却还是很累,没有气力以外,他又恢复了一开始洛冰河才给他安上四肢的状态。
就算抱着最大的决意去死,也还是没死成。
沈清秋几乎都要笑了。他本以为这世上最简单不过是死,最难不过活着。如今尽数倒置,他又要在这空无一物的人间继续苟活。
洛冰河坐在榻边,用一种很难言的目光看着他。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人脸上竟然色如金纸,仿佛刚刚大病一场。
他也不在意沈清秋不分半点目光给他,只是扯出一个微笑:“恭喜你师尊,除非我没命,你以后再也死不了了。我也不想做到这一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在你决意抛弃我法地下落。奈何胸中那挣扎弹跳的血肉太冷了,他连换一口气都像饮冰。
那一瞬间,沈清秋疑心他是不是要哭了。
不料下一刻,洛冰河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沙哑地说了一句话:“那弟子多谢师尊惠赠了。”
好像方才那一点脆弱,那一点几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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