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飞到美国求情,学校同意为她保留学籍,但是需要她去戒毒所待一个月。
美国的戒毒所更像一家医院,除了毒瘾者之外,它还为酗酒者等对其他非毒品的物质产生依赖的人提供治疗。那里全封闭,不能用手机,但林真真却觉得那是打气的一年多来,她最快乐的一个月。
在戒毒所,老师告诉她一个理论:正常人开心的指数如果是70,high的时候把指数升到了100,多出来的30就是不正常的,其实透支了你之后的快乐,等于说你之后只会有40的快乐。你越难过,你就越想要high,high得越多,以后需要的量就越大。
林真真认同这个说法,从戒毒所出来后,她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劝告自己的朋友。在微信朋友圈里,她晒出自己打气时的账单,看了下三月份到五月份卡里余额的变化,打气真的伤身体又伤钱、发这个就想告诉你们快他妈别打气了。
人们将笑气打入气球,然后吸食。图片来自网络。
尹文怡的方法则是求助心理医生。但由于打气而昏倒,她错过了与医生约定的见面时间。而她此前已表露出自杀倾向,警方怕出意外,破门而入,后来她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住了四天。
但精神病院的这段经历对尹文怡的作用微乎其微。今年五月底,在连续打气十多个小时后,她发现自己很难站起来,被送入医院加护病房,医生诊断她为肢体亚急性瘫痪。(亚急性期,是针对急性期和慢性期而言,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一种病情发展阶段。)
瘫痪这两个字让她的父母情绪崩溃,那天是她的生日,父亲在电话那边吼道:生什么日,你怎么不去死?
在长达十个月的与笑气的缠斗期里,韩梦溪试过很多种方式。
她试图把冰淇淋作为笑气的替代品,它能复制气体进入嘴巴时甜的、冰凉的感觉。但她发现不够,因为冰淇淋不会让她晕,她迷恋那种虚妄的刺激。
她甚至尝试过大麻。大麻被很多人认为是软性毒品。而笑气在中美两国,都并未被官方列入毒品。但韩梦溪试了一下,她习惯不了大麻厚重的口味。
今年三月末,在戒断两个月之后,她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那时西雅图还很冷,她谎称去朋友家开party,开车到卖气人的楼下,整宿整宿打气,不吃饭,不睡觉。
她坐在车的后座,冰冷的气弹就一个个堆在她的腿上,因为低温,她的大腿被严重冻伤,手也冻脱了皮。而她毫无知觉,大量吸食笑气已让她的身体失去痛感。
有时吸到最后一口了,韩梦溪没办法停下来,求卖气球的赶紧下楼,快点,快点,我多给你钱,你一定要过来。10分钟、5分钟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五月份的一个清晨,朋友们在车上找到了她,昏睡两天两夜后,她发现自己尿失禁了。被送入医院,不久后回国。在她的那份公开信里,她这样总结自己在这一年的岁月,毫无意义、伤人害己。
韩梦溪打气的气球。受访者供图
没有对策的治疗
7月2日,北京北五环附近一所医院的神经内科病房里,我们见到了韩梦溪。她坐在轮椅上喝一杯巨大的奶茶,全身罩在一个黑色大T恤里,虽然有些胖,五官依然精致。父母请了专人照顾她。她大腿上还有巨大的冻伤伤口,结了痂。
这家医院的检查结果表明,除了高血压和心肌问题外,韩梦溪的运动神经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脚部的肌力几乎是0级。她摸着小腿给我演示,那只脚无法做出向上抬的动作。
但她依然是幸运的主治医生说,休养半年,她应该能独自行走。
而她的朋友、一个月后同样被轮椅送回来的刘胜宇,则已被医院的诊断结果宣判了终身残疾。
这位18岁的男生,出生在杭州一个极富裕的家庭。去年,他大量吸入笑气,脑出血被送入医院,住了两个多月,花费二十多万美金。当时他就已经坐了轮椅,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医生说,他身体里一点维生素B12都没了。
但他仍未停止。今年1月至6月,他坐着轮椅,与女友杨丹继续吸食笑气。韩梦溪回国后,因为担心他们的状况,委托一位阿姨上门去看,阿姨进门后刘胜宇说的第一句话是,去通马桶。
眼前的场景让人不忍直视。因为厕所堵住,他们又失去力气,只能在家里爬来爬去,客厅、衣柜,四处都是他们的排泄物。他们马上被送往医院,随后回国。
他们早已对问题的严重失去了意识,坐着轮椅去机场的路上,这对情侣还在车上打气。
不管是在美国还是中国,摆在韩梦溪、刘胜宇、尹文怡等人面前的一个共同问题是,因为此前少有笑气中毒的病例,目前医学界的研究还并未成熟。
我们查阅资料发现,目前国内关于笑气中毒的论文有且仅有一篇,来自中日友好医院。这篇论文中提到,定期摄入笑气可导致缺氧,继而引起高血压、晕阙,甚至突发心脏病;长期接触笑气可以引起贫血和神经系统损害,高浓度笑气还有窒息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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