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缘故, 他们昨天闹的那一出, 在某种意义上都相当于把家长们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今天虽然没有那么过激, 可也是在挑刺没错。如今身份对调, 家长们却对他们只有褒扬。这很难不让他们感动。但是也会疑惑不解。吴晗就说:“我觉得我爸都不像我爸了, 我没见过他这样,他这样总让我感觉接下来我有的是罪要受。”孙不言附和:“我也是, 感觉下一秒他就得抽我。”武萱萱:“可能他们就是拿我们当小孩,就算心里生气怪我们,也只是觉得那就是小孩子玩闹。时间过去了, 那个劲儿也就过去了。”刘利好本来正低着头蹙眉思考,闻言扭头朝刘范林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表情突然就变了。辛易晴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发觉刘利好的动作后也跟着偏头看了一眼。刘范林这时正背对着他们,一只胳膊抬起用手揉眼睛。他的背影有些微佝偻,头上发丝花白,随风而动,让他这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柔弱了。不过也是,本来这一辈子也活不了多久。他这个年纪……辛易晴突然感伤起来,回过头去看家长方队,在里面寻找李婉柠的身影。距离隔得有些远,她只能凭借记忆找到李婉柠的人,却看不清楚她。辛易晴不由自主地想往前走几步,却兀地听见一声哨响。她循声回头,看见刘利好很严肃的脸。哨子从他口中离开,他对着辛易晴,手指朝下指了指自己的鞋子。那里有着一个很是清晰的脚印。辛易晴:“……”刘利好无声开口,用嘴型示意:“别生气了。”辛易晴笑了,也用嘴型回他:“有病。”武萱萱突然而至,几步跨过来站到辛易晴面前,挡住了他们两人相接的视线。恍惚之中,辛易晴看到刘利好转身离开,发神经一样蹦跳着去到刘范林身边,很没眼色地扯皮耍宝,然后被刘范林踹了一脚。但这也没让他长记性,他仍旧是我行我素地对着刘范林发神经,气得刘范林吹胡子瞪眼,追着他打,看上去好不滑稽。周围体委在整队,陆陆续续地说着解散。这天的跑cao与以往都不同。没有老师训话,没有跑够三圈,没有整体看的过眼的年级队伍,可也没有产生很激烈的冲突。奇怪得都有些荒诞不经,细一思考却好像又合理至极。
高中的校园,最是朝气蓬勃、斗志昂扬。学生们不像是初中那样少年气盛,也不再有那时候的许多时间。想学习的奋发向上,不愿学的也努力收敛。没有人刻意搞事儿,冲突好像本来就不应该发生。可这种情况却很少见,他们总是会因为各种预料不到的事情挨到老师们批评。以至于对于今天的平和,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感到一丝诡异。武萱萱拍了拍辛易晴的胳膊,问她:“还是那样想吗?”辛易晴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武萱萱说:“我们的学习环境,并不是绝对的无法改变。范进也并非顽固不化,你看,他今天就说你的话是有道理的。”辛易晴懂了,武萱萱是在针对那天下午她们在cao场的对话劝她。难怪她要把自己拽出来和范进对话。那些话她自己也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敢和范进说,她就只是为了让辛易晴亲口说出来,然后被支持。辛易晴心里一暖。“而且,我们现在这个环境只是不能让大部分人都学到那些课本外的东西。但小部分可以。”武萱萱说:“你以前就很清楚那些事了,我的话……我只是一直刻意忽略,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只要我主动改变,我也能很快想明白那些事理。”“虽然经常说孙不言傻,但他也不是没脑子,最开始先让范进没话说的不就是他吗?”“还有刘利好,他自己都说自己缺心眼,可是你看,这些事情他比谁都明白。”“至于其他人,想明白过来也很容易。吴晗不就是在听了这些话后就改变想法了么。”“所以晴儿,这些事情都是有变数的,它不是不能改变的。”武萱萱停顿了一下,说:“可你如果放弃了,等到高考结束,那就真的晚了。你知道学习有多难,到了那时候,哪怕是复读,也有可能无法挽回。”她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去看辛易晴的眼镜,辛易晴几次闪躲,都被她追着迎了上来。她的视线像是有热度一般烧进辛易晴心里,连带着她说的那些话,一起烧进辛易晴心里。辛易晴感动之余有无奈,也有痛苦。武萱萱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吗?她一直都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掉进沈鹤眠的“陷阱”以后就真地老老实实练字。她那时候大可以一边口头应付沈鹤眠,一边继续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可她没有。她一边在心里各种告诉自己她才不在意,借此暗示自己没有违背初衷,一再在心里强调她要躺平摆烂的决定不会更改,可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对待“练字”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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