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吗?二十年前,被公司辞退,我还可以卯足了劲下海做生意,再苦再累都可以忍耐,可是如今我老了,身体大不如前,也跟不上这个社会了。我现在看到别人,包括你小姨舅舅,都觉得我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以前,他们讨论的东西,什么房子啊,股票啊,我还可以听一听,如今我已经一丁点儿也不感兴趣了,他们所拥有的世俗的幸福和快乐,都不会再属于我!想到以前虽然也没觉得自己多幸福,但是至少我走在路上是那么轻松。都怪我自己把这一切毁了!
平淡的话语,我却听得心惊肉跳,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原本的想象。我原以为只是钱的问题,可现在看来是她对一切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彻底地绝望了。而这种对什么都没有感觉的状态,我也曾经历过。
我努力搜索着可以点燃她希望的事物,我说:您想想您未出生的孙子或者孙女。他们一定非常聪明可爱。您怎么会觉得活着没有希望呢?
我原本想着多少可以给你备一些陪嫁,或者把家里的房子换大一点,再装修得更好一点,这样你、姑爷和孩子回家,面子上也好看一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我语重心长道:妈,您也知道南和谦他什么都不缺,如果他真的在乎嫁妆或者房子,他根本不会找我的。为这些事情担忧大可不必。
我妈又问我:如果我想把这套房子卖了,你觉得怎么样?
卖了?那您住哪儿?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这套房虽然吧在老小区,但是毕竟是市区的学区房,现在很多下一级农村乡镇的小学中学都关闭了,农村孩子就要到市里念书,可念书必须要有市区户口啊。本来还想你以后没空带孩子就丢给我,刚好在家门口就有幼儿园到高中。现在看来姑爷是上海户口,肯定看不上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教育资源。我就想把这套学区房卖掉,换一套非学区的电梯房,空间大一点的,这样你们带孩子来也可以住得下。而且,房子有差价,说不定还能存个百八十万的,这样不就又有钱在手上了。
我困惑地问:可是您同时一买一卖,万一不是马上可以入住的,那中间的空当儿难道要租房住吗?
我和你小姨还有外公外婆一起肯定是住不惯的。但是,勉强凑合一两年,实在不行住外面也可以。
您住旅馆都认床、不习惯,如果租便宜的房子还有什么生活质量可言?我觉得咱们要换房子可以慢慢看,您现在不要在上一件事还没解决的情况下就立刻做下一个决定,我怕您一时冲动。您着急卖房必然会被压价,而且您有没有考虑我们这套房子虽然好出手,近年一直在升值,可是非学区或偏远的房子却不一定有多大升值空间。况且,钱存银行贬值得多快呀!
我妈却不假思索地说:是不是我出了这个事,现在我做点什么你们都要反对我!二十年前,我要买套铺面钱不够,想问你外公借钱,他就是不肯借,要是我那时候买了,现在一年好几万租金呢!你妈我一辈子辛辛苦苦,都是因为你们挡着我!特别是你那个没出息的爹!
果然,她和我想得一样,依旧处于非理性状态。我从小到大,几乎就是听着母亲的抱怨长大的。我听过无数遍她在家人,在姐妹,在刚认识的外人面前控诉我生父的罪行。我曾经非常讨厌她像鲁迅小说里的祥林嫂一般,见人就说自己的不幸。我认为,一个人如果一直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不能自拔,那他一定无法好好面对未来。而我母亲就是这样沉溺在过去,津津乐道那些痛苦往事,她觉得害了她一辈子的人是我生父,可我却固执地以为其实是她自己不愿意向前看。
别人都说女儿终究会活成母亲的样子,而我不是她,我也极度抗拒成为她。直到我自己遭遇了婚变,我才真正开始理解她为何反反复复叙述自己的悲惨婚姻。任何一个对我投来同情目光,对我嘘寒问暖的人,我都会忍不住地把自己的遭遇倾吐给对方,然后换来对方一句肯定,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
仿佛只有这样,我内心的空虚才可以稍微缓解。可是,每一次的诉说都不能让伤痛好转,反而让我刚刚忘却的伤口又被剥去了痂,流出了血。我也变得像个祥林嫂一般,对着外人倾诉我们夫妻的隐私。也许在别人的眼中,我就仿佛是当年那个我讨厌的母亲的样子吧?
当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学会闭上嘴。我宁愿把这种痛苦写成文字,诉说给那些不知道我是谁的陌生人。至少别人不会投来同情的目光,也不会让我自惭形秽。
妈,我从来都没有期待您给我留任何财产,那些钱本来就是让您自己花的,买衣服,出去旅游,可是您从来都舍不得给自己花钱,那笔钱有没有实际上并没有影响。可是,如果房子卖亏了,几个月后,几年后,您后悔了,到时候就没办法挽回了!您听我的,我们只要平平安安,钱我可以赚,我赚不了那么多,您女婿会赚给我。我只有您一个妈,我肯定会管您的!
那你给我个准话,这房子到底可不可以卖?
我犹豫着,觉得我妈就剩下这么点念想。在她的家族里,因为学历和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没有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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