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马伟国在她的抽屉里塞了一袋水果。苏淼看到时,提着径直去了垃圾桶。当她停下悬在空中的手时,她却犹豫了,在悠长的沉默后,她还是没有松开。
马伟国的关心总是愚蠢又笨拙,苏淼有些疑惑,她与马伟国不怎么浓厚的师生情竟可以有比亲情还要不计回报的关心和爱。
而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呢?苏淼不愿相信别人无缘无故的善意,所以她剪掉了所有善意的枝桠,不再期待春的到来。可她又心存侥幸地贪恋别人的善意,舍不得扔掉,希望它可以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苏淼最终还是带着那袋水果逃了课。她把那袋水果提去了医院,自欺欺人地想着,就算她不吃,至少还可以给苏清燕吃。
城郊的医院,苏淼早已经轻车熟路。这里偏僻的唯一理由不是安静,而是便宜,便宜到不怎么像样,破烂又冷清。
她等到太阳已经孱弱的挂在天边,聒噪的蝉鸣声将夏末夕阳的余威宣泄的更加猖狂。苏淼穿过无人修剪、杂草已经挡住路沿的石子路,停在有些年久失修、不怎么敞亮的厅堂前,因为太阳长年的照不到,让这大厅的穿堂风都带着丝丝沁凉。
一冷一热间,挂在后脊的汗被凉意一刮,苏淼打了个冷颤,右眼皮也跟着抽动,好久她鼻尖一惊打出一个喷嚏。
厅里前台的护士闻声看过来,笑笑打趣着,怎么啦,感冒了?
苏淼靠在柜台旁,拖着鼻音否认,没有,这里太凉了,惊的。,她揉了揉自从进门就一直跳不停的眼皮,又开口问,苏清燕来了吗?
来啦来啦,今天可积极啦!
护士边说边将桌上插满牙签的、看上去已经放了很久的氧化了的水果盘朝苏淼推了推,苏淼摇头拒绝。
哦对了,你爸来看你妈了,就在你前脚进门之后,他看了一眼住院单就进去了。这个月该缴费啦。,说着护士又把住院单塞进苏淼的手里,趁这两天结一下啊。
话中有两个字异常刺耳,苏淼猛地皱起眉,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护士问,谁爸?
前台小护士不知那句话突然刺激到了苏淼,被苏淼突然不悦的眼神一惊,有些心虚,你爸吧,他看了一眼账单也没说要结
不等护士的话说完,苏淼扔下那袋苹果,头也不回地飞速冲进大厅左侧的铁门。消毒水的味道炸裂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里,苏淼那疯狂不住跳动的眼皮以及爸这个人称代词,让她再也找不回应有的理智。
从耳边呼啸的穿堂风凉得刺人,苏淼眼底也在奔跑中倒映地一暗一明,走廊长的看不到头,嘈杂的尖叫却越来越清晰。
尽头的人潮涌动了起来,一汩又一汩地涌出、被推到。苏淼听到了苏清燕的惊叫和嘶嚎。
苏淼推开乱作一团的护士和医生,以及同房的病友,顾不得脚踩到了谁的手或是鞋,她内心唯一的清醒在看见苏清燕满脸是血的一瞬间崩塌了。
那个男人掐住苏清燕脖颈,把她拖拽到水池边,一把将苏清燕按在水池里,水中散开的红色又浓又艳。
操你妈的,还说没钱,住院费哪来的?快把钱拿出来!
苏清燕扑腾在水中,一上一下沉浮,嘴边含糊不清冒着泡,我没有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
苏清燕的头被按下又拽起,人群慌乱地拉住男人,男人一推将四周乱作一团的人摔了一地,又从裤兜里摸索出一把水果刀,挥舞着威胁其他人。
人群惊吓地散开,把地上的碎玻璃踩地嘎吱响。随后那男人拽起苏清燕,将那边冷冰的刀,架在了苏清燕的脖子上。
也许是消毒水的味道过于刺鼻,也或许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过于刺耳,苏淼的五感全都被剥离,视线之间,她只看得见那满是血迹、红的发亮的地砖。
一个声音在她脑袋里喧嚣,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不能让苏清燕就这么死了,她要护住苏清燕这朵在她荒芜的人生里的唯一一朵花。如果花会凋零,那么她也活不长久。
相比于死而言,她更害怕失去唯一所拥有的、属于苏清燕怜悯她的、微末火花的爱,在她贫瘠的岁月里,她只剩下这些了。
所以苏淼用了和这荒唐世界离别的决心,冲了上去,徒手掰开了水果刀,再一脚踹在了那人的下体。到底有多疼苏淼已经感知不到了,直到她的血从五指中渗下,她才用残存的清醒将苏清燕护在身后。
苏淼觉得自己真的疯了,那种爆裂的、毁灭性的恨意一股脑的涌上头,如果这个让她失望透顶的世界不许她活,那她想死之前至少也得拉一个人陪她。
于是她攥着水果刀扑向了那人,我警告过你,想死我成全你,今天和我一起死好了,这个世界就他妈的少了两个垃圾。
水果刀尖滴着血,滴在了那人的咽喉处,那人也攥着刀抵在脖颈处,苏淼想,只要再深一点,那这个世界就永远清净了吧。
不知被谁从后背抱住,那股微凉的幽风从她后颈抚过,有人在呼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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