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就热乎出炉。苏清风看着姥爷愣神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像是开玩笑一样,“姥爷,看傻啦?尝尝,这酸汤饺子,可带劲了,一口吃下去,香得很。”苏清风生怕老爷子不好意思吃,还专门掏出一个勺子来,一个饱满的元宝形饺子,就兜到了勺子里,苏清风吹了吹,趁着老爷子不注意,直接把温热的饺子,塞到他嘴里。
年纪大了,味蕾数量下降,所以就会变得重口味起来,这也是很多老年人,为什么明明年轻时候饮食还算是清淡,但等到老了,就会偏向吃重口味的食物。而这一点,老爷子也不例外。吃惯了平时涮锅水一样的饭菜,乍一吃到这碗酸汤饺子,老爷子下意识地就生出来一个想法——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等咬破白面皮,吃到里面的馅料里面,白老爷子的味蕾更像是得到了一场极致的享受,让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咀嚼的速度,以此延长味蕾享受的时间,以及加强饱腹的感觉。后面加强饱腹感这一点,是多年以来,在农场生活,长期缺衣少食,得出来的经验。苏清风看到了,忍不住有些心酸。但是表面上,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给姥姥和大舅、二舅,各舀了一勺酸汤饺子,胡萍高兴的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至于大舅那边,别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白浩然了,就连病弱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二舅白浩宇,也因为这一口的酸汤饺子,眉眼缓缓放松下来。这小外甥,真是神了!等饺子好了以后,苏清风又快手快脚弄了俩个快手菜,这才赶紧收手。事实上,再不收手的话,邻居家的娃娃只怕又要哭喊起来。本来小年没饭吃已经够闹心的了,结果还要闻着别人家的香味流口水,这还是人能干的事情吗?饭桌上,苏清风坐着低矮的凳子,连个靠背也没有,凳子下面的四个腿中,还有一个缺了一角,这让苏清风坐上去的时候,总有一种即将滑倒的感觉。桌上除了两大碗饺子,还有一盘腊肉窝蛋以及大白菜炖豆腐。一荤一素,搭配均匀。因为油水足的原因,就算只是大白菜炖豆腐,一群人也吃的喷香。苏清风干了两个馒头的时候,却发现两个舅舅已经拿起了 什么毛病!苏清风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脑袋,“姥姥,话不能这么说。这屋顶破成了这个样子,大冬天的,还往里漏风,我一路走过来,感觉就算是在农场里,那也是少有的。”等听到苏清风说这话的时候,胡萍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这外孙啥都好,就是讲话太直了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苏清风要不是把他们当一家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么一想,胡萍心里反倒更加舒服了。只听得苏清风继续道,“姥、姥爷,你们都是过来人,恐怕也知道,虽然现在这个年头,穷就代表着光荣。但不单单只是有钱,意味着引人注目。太穷,照样引人注目啊。咱们只是翻新茅草屋,在房顶上,盖上新的茅草,又不是说要弄个青砖大瓦房。”苏清风说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路走来,他确实发现,农场里的绝大多数人家,都是茅草屋。但是房顶能破烂成姥爷家这样的,只怕还是农场里的独一份。见姥和姥爷都不说话了,苏清风心里一松,知道他们这是默认了自己的做法,他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巴里,然后囫囵咽下,最后又一口气喝了一大口酸汤,那架势,颇有一种云卷残云的感觉,但是和旁边的大舅二舅比起来,苏清风的吃相,都变得斯文了许多。他擦了擦嘴巴,然后又一幅很自来熟的样子,绕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开始转悠起来。姥和姥爷家的房子,是土胚房。土胚房在夏天,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天然就有阴凉的作用。但是这个优点,放到胶东的冬天来,那就太熬人了。土墙窗户小,虽然这样可以灌进来的风就变少了,但是同样,也引起了一个问题——采光不足。同时,苏清风轻轻跺了一下脚,就看到周围的墙壁上,有土灰扑簌簌地落下,待在这里面,总有一股阴暗潮湿的感觉,苏清风不敢想象,之前他没有寄东西的时候,在没有厚实的被褥和棉袄的情况下,这一大家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默默记下这些药修缮的地方,回过头去,从袋子里掏出一大包的核桃仁炒芝麻,这其中,苏清风还怕生吞咽不下去,他特意往里面加了白糖。细密的白糖,再加上核桃仁的坚果香,以及芝麻炒制过的香味,当袋子打开的那一刻,本来觉得吃饱的众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再吃一点,就当溜溜缝了。苏清风瞥见他们的神情变化,心中又好笑,又有些心酸。他给每个人都盛了三大勺,放在舔得锃亮的碗里。他居高临下,冷然道,“今天必须把这些芝麻核桃仁吃完,不吃完不能下桌!”明明是关心姥爷一家,偏偏他怕姥爷他们拒绝,还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姥爷一家,谁又不知道,苏清风这是故作凶态,实际上,还是为了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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