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发直,有点怀疑人生,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可是被这么一个温热的小身体靠着,再听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好像又觉得,没有那么孤独和愤懑了。兰奕欢一直窝在他怀里睡啊睡,不知过了多久,三皇子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结果他低头一看,正好捕捉到原本应该在他怀里呼呼熟睡的小孩,正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原来他是装睡。三皇子本来就不喜欢他,本来应该挺生气的,可是这一刻,他却好像也奇迹般地意识到了兰奕欢的想法。因为怕身边的人离开,因为怕自己待着,以为睡着了别人就走不了,所以一动不动地装作正在熟睡。一个人从热热闹闹的宴会上跑出来,却也没有母亲和乳娘寻找过问,这也是个害怕孤单的孩子吧。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看到故意压着衣角不让自己走的兰奕欢,三皇子突然觉得一阵感慨,一阵怅然。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但很多儿时的事,只怕也都是终究不能想忘就忘,想放就放。时光匆匆,让他们每个人都改变了很多,又都始终未曾脱去那过去的影子。他忍不住拍拍兰奕欢的头,将口气放软:“我马上还得去京郊大营那边待几天,所以才急着走。等我回来,咱们一定好好聚聚。”等着三皇子再次发狂跟他大喊大叫的兰奕欢愣了愣,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三哥你这么好说话,弄得我有点害怕。你怎么了?”三皇子笑骂道:“你一边去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下总算对劲了,兰奕欢大笑起来,将他放开。三皇子走了后,兰奕欢又听了一会小曲,鼓乐之声依旧悠扬,这回却总是进不了心。他没兴致地挥了挥手,让那群人退下了,心里越想这些事越觉得不对劲。就像三皇子所说,很多人都觉得宋邕刚正不阿,是个好人,也是个直臣。更重要的是,他的学问做的很好,科举也时常被派去阅卷,门生遍天下,所以在清流中影响很大。但其实兰奕欢对这个宋邕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做了几年的皇帝,他深知,不是只要勇于坚持和表达自己的观点,言他人之所不敢言就是好的臣子,有时候,这样的人恰恰缺乏灵活和变通,容易把本来还算稳定的局面搞砸。就说宋邕此人,他有些固执尽是些迂腐而无用的清高,之前便曾经多次上书,要求正平帝出面亲自理政。其原因倒不是觉得兰奕臻干得不好,而是认为父亲既然在位,子越过父专权,乃是违背了上下伦理之举,应该纠正。至于兰奕臻费了多少劲才维持住了现在的稳定局面,正平帝又有多少能力,能把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他却不想,因为他只要规矩体统,不计得失后果。如此直臣,有时候倒不如奸臣。让一个这样的人去守关……怎么想怎么不合时宜,也怪不得三皇子要质疑了。兰奕欢反复琢磨着这件事。或者就假设,目前发生的所有一切变故都是献王那伙人针对太子党所设下的计谋……这个宋邕能有什么用呢?他的性格虽然不亲近他认为弄权乱政的戚家,但是也不可能投靠同样是外戚的齐家吧?这人全无政治头脑,可以说是个搅事篓子,让他守辖关,只怕连只蚊子都要反复盘问才会放行……突然,兰奕欢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来人。”他说。他的声音不大,但只在片刻之后,就有一道黑影仿佛是从墙面上滑下来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跪在了兰奕欢的面前。这正是狼毒暗卫。兰奕欢道:“设法通知太子,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让他无论遇到何等情况,都谨慎行事,不要贸然返回京城。现在守关的是宋邕。”暗卫应了声“是”,转瞬就消失了。不得不说,兰奕欢的直觉是十分准确的,宋邕守城有问题和兰奕臻有可能会因为担心他折返京城两件事都被他隐约猜到了。但目前他身在京城,处处都被盯着,也见不到兰奕臻,对情况了解的有限。纵使是重生而来,也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将一切局势都掌控在手中,毕竟,纵使世界仍是那个世界,瞬息万变的却是人心。从齐弼的真面目逐渐浮出水面开始,兰奕欢心里就清楚,前方波诡重重,不见天光的道路上,他们都得再闯上一闯了。暗卫离开之后,兰奕欢站起身来,在原地踱步。他曾无数次地揣摩齐弼的真实目的。最初以为他想要扶持五皇子上位,但如今五哥人根本就不在京城,献王的计划也全程没有带他,这件事情,倒是把五皇子给撇成了一个局外人。齐弼自己要篡权夺位,那更不可能,他的血统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接受和承认,想要一步登天,只会被群起而攻之。所以历代权臣外戚再怎么权势滔天,也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不是自己急不可耐地上位,再给人当靶子。齐弼还不至于那么傻,他如今的种种作为,就好像……单纯是要把事情搅乱一样。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兰奕欢心里一直不踏实。当初他和兰奕臻商定的计策是,献王既然约了他趁太子前往泰山时起事,那么他们这边就将计就计,等着对方开始行动再做反击。可是现在连着过了好几天,兰奕臻只怕是都快要到了,献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据三皇子刚才那折子来看,小动作倒是频频。这就说明献王心里还是不那么信任他的,兰奕欢觉得他应该先做些防备。于是,当晚入夜,兰奕欢便悄悄去了一趟达剌人所在的驿馆。孟恩和林罕他们还没有离开,看见兰奕欢竟然来了,十分高兴。“你这孩子,怎么下着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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