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推销出去,难免就要示人以弱。世人同情弱者,这是不变的真理。她倒是想正常推销,把鞋子卖出去,但时间不允许,现状不允许。女孩看着顾月淮,眼里果然掠过了些许同情以及不易察觉的虚荣得意,她们虽然体型相差不大,但出身却天差地别,这么一比较,她好像也没那么倒霉?朱蓉蓉暗自窃喜,再看向篮子里绘着凌霄花的白网鞋时,就愈发欢喜了。这双鞋,不就是给她量身定做的?她要是穿着这双鞋回大院,那几个死丫头还不得羡慕? 三接头皮鞋不过,三块五?朱蓉蓉伸手摸了摸口袋,里头静静躺着五块钱,她是出来买酱油和罐头的,可不是出来买鞋的,她家今天有客人,顺道还得去国营饭店炒俩菜带回去。她要是把钱给花了……想到那场面,朱蓉蓉的理智又回归了一些。顾月淮见她面露踌躇,准备摇头的模样,便道:“我画的这是凌霄花,自古凌霄花就被誉为志存高远,敢与太阳比鲜妍,文人墨客都对其赞赏有加。”“我看这双鞋也只有你这样的城里女生才能穿出花样来,你要是不要,那我就不卖了,拿回家放着,等往后有机会了自己穿吧。”说着,顾月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走了。朱蓉蓉面色一急,她是真喜欢那双白网鞋,可三块五……顾月淮刚走出两步,后头就传来朱蓉蓉的声音:“等等!你等等,我又没说不要!”顾月淮转身朝着朱蓉蓉浅浅一笑:“我就知道这双鞋和你有缘,呐,你既买了我的鞋,我也不能叫你亏着,这是我自家种的辣椒,给你些。”朱蓉蓉一听还有辣椒拿,原本的心虚都淡了不少。她掏出钱数出三块五递给顾月淮,又接过她手里头的辣椒,看着红似火焰,不带一丁点伤疤和泥渍的辣椒,朱蓉蓉有些吃惊地道:“你家种的辣椒可真好!”顾月淮轻笑,说道:“拿回家做一盘辣椒炒肉,红彤彤的辣椒泛着油光,用酱油腌好的肉片儿顺势那么一炒,保管香味直往你鼻子里钻!”朱蓉蓉听着她的话,嘴里不自觉吸溜了一下口水。她看着顾月淮面露奇色,觉得这人对自己胃口,便道:“我叫朱蓉蓉,家在县革委会大院,往后你要还卖这些新鲜菜,就过去找我。”她好吃,也喜辣,这辣椒看着就是用心种了的,能做个长久买卖。“县革委会大院?里头住的可都是大官!”顾月淮吹捧的话一出,让朱蓉蓉更是脚不沾地飘飘欲仙了,她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头发,摆手进了供销社。顾月淮在朱蓉蓉转身的时候笑容就隐没而去,脸色淡淡,好像刚刚那个费尽唇舌卖货的人不是她似的,她转而拉了拉脸上的头巾,往黑市去了。黄莺公社,黑市。镇上的黑市据点不多,就那么两三个,而且也不是和后世一样,黑压压的商贩摆摊子卖,这会儿的黑市大伙都藏着掖着,一条街上都是闲散的街溜子。有人三三两两蹲在街角,手插在袖口,打量着往来行人。也有妇女用灰蓝色的三角巾蒙着头,挎着篮子左顾右盼。偶尔有一两个推自行车的“土豪”出现,眨眼间就会被黑市的粮贩子给盯上,谈妥后双双离开黑市,寻个没人的地方交易。顾月淮佝偻着腰,把脑袋遮的严严实实,脸上表情却十分平静。她并不是头一回来黑市,和父亲哥哥比起来虽算不上老手,但也不至于慌了手脚。顾月淮在角落里藏了半晌,寻摸着能钓的大鱼,这回可比在供销社门口时运气好,约莫十分钟后,她就盯上了一个从街角骑着自行车款款而来的青年。青年穿着深蓝色的翻领毛衣,外头套着崭新的军大衣,脚上还穿了一双三接头的牛皮鞋,正所谓“脚底下没鞋穷半截”,看人先看鞋。七十年代,三接头皮鞋可都是达到了级别的军官才有资格配发的。不过,青年脸上嬉皮笑脸,骑着自行车嘴里还吹着口哨,半点不像军官,所以他大概率是穿了家里人的鞋,再瞧他自行车把头上挂着的几个油纸包,就知道是去送礼。顾月淮分析后,就从墙角窜出来去堵车了。贺岚章眼瞧着被人拦下,一脸晦气地停下车,不耐挥手道:“我不买粮,你赶紧让开,不然我可让民兵队的人过来了!”要不是因为从这里去县革委会大院近,他才不从这走。顾月淮稳如老狗,厚着脸皮道:“同志,我这里有好东西,硬通货!”贺岚章狐疑地看着她:“硬通货?啥?细粮?”顾月淮朝着他招了招手,率先往角落里去了,街头一众卖粮卖蛋的看“肥羊”被顾月淮捷足先登了也不生气,因为他们也瞧出了男人脚上穿着的三接头皮鞋。这种人家庭背影太硬,随便招惹说不准能把自己给搞进去。干黑市的,眼力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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