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五)羊杂面转眼来到天元二十七年。五月初二那日,李先生上完课,对准备回家过端午节的众人道:“八月乡试在即,若有意要考的,记得六月前去县衙领取名帖并宾兴费。六月十五之前县里便报到府里去,名额既定,再想考也只好等下一科。”乡试要去籍贯所在的府城考,大?多路途遥远,朝廷便根据路程远近给予应试者金钱补贴,即“宾兴费”。章县到府城有五日路程,每人到手七两,包括保银、路上三餐吃住并置办衣裳、考试用具等,省着?点花还?能有剩。为杜绝钻漏洞吃空饷,朝廷明文规定,领了就?必须去考,无故不得缺席。若日后?查明乡试考卷中没有,非但要收回银两,当事人还?要被罚一轮不能考试。累积两轮领银不考者,永久剔除乡试资格。乡试啊,何其惨烈!举人呵,又何其荣光!李先生的话将端午节的快乐氛围都冲淡许多,他一离开?,肖清芳立刻走过来,“秦兄,你?今年要去考的吧?”秦放鹤点头,“是。”今年他已十五岁,个头拔高,身体健壮,自问能够经受住暑热潮湿,正好赴乡试。下一届转过年来会试、殿试,结束后?刚好十九岁。而在这之前,大?禄朝最年轻的状元也已二十有四。十九岁,不会因年岁太小受人轻视,又能凭借嫩脸做一点成年人不大?方便做的事,刚刚好。先在翰林院熟悉一年,次年加冠礼,便是成年人,翰林院一年期满后?考试,恰好可?授予官职。什么都不耽搁。这些?打算,秦放鹤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却已在心中反复推演过无数次。肖清芳松了口气,“那不如你?我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往后?的每一届都不能错过,可?一想到上回考场号舍内的惨烈经历,又不禁头皮发麻,急于寻求心灵伙伴。秦放鹤应了。自高程之后?,连着?两年的案首都不过尔尔,水平甚至不及牛士才,更别提徐兴祖,当真?是撞了大?运才能得此?殊荣,私下没少被肖清芳讥笑是泥塑纸糊的。所以说,竞争也要看运气,很多时候只要比对手强就?够了。连桀骜不驯的高程都天天追在秦放鹤pi股后?头做题,肖清芳等人又早与他交好,故而如今县学上下,便以秦放鹤为首。听他说要去考,许多人便也跟着?凑热闹,都说要去。反正留守必然不中,既然朝廷给?银子,那就?去试试。万一撞大?运,入了考官的眼,就?中了呢?高程来了句,“那我也去!”一来一回数十天,能做好多题了。齐振业:“……你?去个屁!诸子百家熟了吗?二十四史都会背了吗?读懂了吗?”他简直烦死这厮了。每月休假时,这厮竟妄想跟到秦兄家去,他凭啥?想得美?!高程完全不怕他,梗着?脖子斜着?眼睛道:“与你?何干?就?去!”其实他是有点瞧不上齐振业的,出身不好,功课也不佳,真?不明白秦兄为何要与他为伍。齐振业都给?他气笑了,才要再说,却见?秦放鹤往这边瞅了一眼,“你?也去。”齐振业立刻咧嘴一笑:“好咧!”去就?去!按住了齐振业,秦放鹤又看向高程,意味深长道:“你?去也好。”感受下挫折教育。因为就?高程目前的水平,本届必然不中。在秦放鹤看来,高程确实聪慧,奈何偏科,于正事上不够主动。虽然原因不同,但这点确实很像齐振业,不撵着?不走。进?入县学这么久,高程正经上课都会开?小差去做算数,更别提课下,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不喜史,也不关心时政,若有人按头叫他背时,也能记住,却从不主动领会文章背后?的深意。或许是有限的见?识局限了他的思维,又或一路走来太过顺畅,让高程产生可?怕的错觉,觉得自己哪怕维持现在的状态,举人进?士也是手到擒来。秦放鹤也曾劝他在主业上用点心,每每高程都是明面上满口应下,可?转过头去,用不了几天便会故态复萌。高程不是齐振业,他年轻,聪明,自负,从小在赞美?声中长大?,又中了案首,哪怕算学一道对秦放鹤心服口服,可?骨子里的骄傲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像齐振业那样“听话”。因此?秦放鹤对高程的感觉非常复杂。对方的傲慢偏执令他不喜,可?算学方面的才华确实不容置疑,就?此?放弃着?实可?惜。若这厮来日高中,日后?进?入工部搞建设、兵部造武器,甚至是户部乃至对外贸易,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但前提是,高程考得上!按大?禄朝的潜规则,非二甲进?士不得重用,若高程考得上也就?罢了,若考不上,哪怕算学才华再突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匠人!没有任何话语权,更无前途可?言。
所以高程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如果落榜后?他就?此?清醒过来,未来可?期;若经过这次的打击还?是老样子,那……扔了吧。秦放鹤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无私的善人。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每一次付出都求回报,精神的、现实的,总得占一样。当然,人各有志,若匠人就?是高程的追求,那么秦放鹤也无话可?说。尊重,祝福。小小一个章县便如此?藏龙卧虎,那么全国呢?有的是人才,多高程一个不高,少高程一个不少。傍晚放学,秦放鹤和秦山照例先去齐振业家中住一宿,次日与秦猛汇合之后?,再一并返回白云村。“头回弄那个,还?怪紧张的咧。”回去的路上,齐振业难得局促。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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