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来日进士之才,可根儿上坏了,留着就是隐患!今日能害杜文彬,保不?齐来日就能害自己,害别人,万一事发,牵累的?就是整个?南直隶、浙江!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厮骂得狗血淋头,又严禁外传。虽未明说,却也表了态,日后不?许任何人帮他,否则便是与自己为敌。那厮听了,如遭雷劈,瞬间瘫软在地,昏死过去。会试之前?,也要报名,也要审核,前?辈虽严格禁止外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人哪怕不?知始末,也会猜到他德行有缺,为同乡排挤,日后莫说高?中进士,只?怕连参加会试的?审核都无法通过了!来日传回家乡,他还如何做人?事情就此收尾,然?杜文彬仍久久难以平复,骂骂咧咧数日不?休,最后外出游学散心去了,等下一届再回来考。赵沛闻言点头,“出去走走也好,登高?山、涉深水,寄情山水之间,自然?什?么烦闷也都去了。”秦放鹤亦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此番摔个?跟头,固然?可惜,然?吃一堑长?一智,这会儿吃亏,最多?耽搁三载,总比进了官场再吃好得多?。”现在栽跟头,顶了天?就是伤心,可若到官场交学费,保不?齐就要送命。往好处想……也不?全是坏处。康宏点头,“我也是这么同他说的?。”齐振业听了,一度欲言又止。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不?会……”不?会想不?开吧?康宏:“……”你就不?能念人点好啊! 旧人七月二十九,秦放鹤往国子监拜访祭酒宋琦。老爷子?今年七十多岁了,精瘦,满头雪也?似白的头发和胡须依旧浓密,风一吹,胡须便微微拂动,整个人像极了北方冬日挂满冰凌的老松树。眼下是他第二次任国子监祭酒,前后两次加起来近十年,可以说,如今活跃在朝堂之上的百官,起码有大半曾在他手下过过。宋琦出身关外宋氏,一生醉心学问,素来公正,在清流中威望极其高,两代帝王都对他敬重有加。秦放鹤到时,老爷子?正戴着御赐的西洋玳瑁圆框小眼镜读书。阳光自侧面半开的窗扇外照进来,落在镜片上,微微有些反光。见他进来,老爷子?从?眼镜上方朝一旁的椅子?瞟了下,“唔,你先?坐,容老夫读完这一篇。”秦放鹤行礼道?谢, “原是学生扰了先?生雅兴,您不必管我。”老爷子?又唔了声,果然重新垂下眼帘,继续专心致志读起书来。他的双手保养得极好,每次看完一页,便会用指腹从?书页边缘轻轻地,轻轻地推动,待中间拱起,才嵌入手指翻动。如此?,饶是反复品鉴,书页依旧平整如新。或许是天?热,或许是单纯宋琦不喜欢,书房内并未额外熏香,温热的空气中静静浮动着浓郁的纸香、墨香,很?舒服。有人来送了茶,秦放鹤看了眼,是红茶,便端起来吃了口,边品茶,边偷偷打量宋琦的书房,琢磨等会儿?对方会说些什?么。宋琦看书很?杂,据说他的个人藏书堪比地方府学,但凡世间有的书,几乎都?进过他的脑子?。此?时看的,是一本线状蝴蝶装《道?德经》。很?经典的一本书,内容极其庞杂,若要出题……秦放鹤正想着,那边宋琦已心满意足合上书页,又揣着手静静品味一回,这才轻叹道?:“子?曰,温故而知新,实?在对极了。”叹完了,复又摘了小眼镜,仔细用红绒布擦拭了,这才问温和地问秦放鹤,“《道?德经》中,你最爱哪句?”秦放鹤从?进门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当下便道?:“学生不才,实?在不配评判圣人言,只如今读过几遍,倒觉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有些意思。”《道?德经》先?后数个版本,洋洋洒洒数千字,历来学者各有所?好,但公然表示钟爱这句的,实?在不多。宋琦擦眼镜的动作?顿了下,“哦?怎么说?”学术之所?以有流派,皆因个人出身、经历和立场不同,所?以哪怕对同一句话,也?会有不同的理解,由此?分歧生,进而化派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单纯这么一句十个字,如今也?有多种不同的含义?。有人说天?地冷漠,将世间万物都?视为草芥鸡狗,丝毫不加关心。并由此?接入后半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在劝诫皇帝关心民生,关爱百姓,施以仁政。也?有的人说,这是天?地超然物外,不可胡乱干涉,故而任由发展的意思……然《中庸》和《孟子?》中却都?曾提到过,“仁者,人也?。”不是说上天?不仁慈,而是它根本就不是人,自然没有人的感情,所?以世间万物无论为何,草也?好,人也?罢,在它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即为众生平等。“……学生本人更倾向于后者,也?希望是后者,如此?,方得公正。”但这么一来,后半句要么将皇帝视为天?子?,既然是天?之子?,自然不是人。但若不是人,又为何要像人那样爱护百姓,善加干涉?若非如此?,便果然是在劝政了:天?子?若不以仁治,那么天?下百姓也?不过命如草芥、形如鸡狗,距离亡国不远了。所?以你看,凡被奉为经典的典籍,是真的很?有意思。说到公正,宋琦不禁回想起年初殿试排名时的闹剧。“何为公正?”
“先?生说笑了,”秦放鹤笑起来,“这世上只要有人活着,又何来真正的公正呢?”生于西北苦寒之地的婴孩,见到成长于江南富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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