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了。明华章叉手应下,目光扫过明华裳,并不掩饰其中的不赞同:“谢祖母提醒。但她同去……”明华裳下意识抬头,和明华章的眼睛对上。明华章不亏玉郎之名,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轻轻抿着,是非常出挑的相貌。而此刻他眼睛中带上了审量和挑剔,像一捧难伺候的雪,让人觉得他的高傲倦怠都是理所应当。明华裳脑海中骤然划过梦中那双眼。那时他依然是这副高冷疏离的模样,可是在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时,唯有他站出来,对执意要赶她走的镇国公说:“她没做错什么,错在苏氏,与她无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在外如何自保,让她留在国公府吧。”明华裳觉得,就凭他这句话,她就愿意相信害死她的人不是他。明华裳在那些拒绝之辞即将出口时,猛地截住明华章的话:“我想去飞红宴长长见识,二兄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明华裳现在就和惊弓之鸟一样,不知道谁要杀她,不知道她死于何物,她不由自主开始审视自己身边每一个人。二房是庶出,身份矮一头却又心高气傲,很看不上被她们认为绣花枕头的她。三房是明老夫人的嫡幼子,非常受宠,明妁从小被养得骄纵,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就算明华裳再随性,也不免和明妁有过许多摩擦。做梦之前,明华裳只觉得牙齿都有磕到舌头的时候,一家人有争吵很正常。但现在,曾经无伤大雅的龃龉就成了杀机,二婶、三婶、大姐、三妹,还有那几个堂兄弟,每一个仿佛都可能是凶手。还有国公府中的奴仆、管事……没细想前明华裳觉得自己人缘很好,但现在,她才惊觉她好像得罪过很多人。偌大的府邸中,明华裳只敢相信明华章。如今镇国公在外剿匪没有回来,明华章要出去赴宴,明华裳怎么敢单独留在府里?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要跟着明华章一起出门! 龙凤明华裳这话插地非常突兀,明华章原本的话卡住,浅浅淡淡瞥了她一眼,道:“飞红园在邙山上,本就车马不便,最近还下了大雪,山上的路恐怕十分难走。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去了。”少年说这话时敛着眉,神色是他一贯的高傲冷淡,但瞳仁中却含着认真。在场这么多人中,明华章大概是最不好亲近的了,但明华裳听到他的话却心中一暖。原来,明华章进来时看了她好几眼,并不是觉得她打哈欠丢人,而是以为她不舒服。明华裳做了半宿噩梦,哪怕她努力打起精神,仍不免脸色苍白,神志恍惚。可是她进来这么久,祖母、婶婶以及两个堂姐妹谁都没有多问一句,反倒是出了名高冷的明华章注意到了。明华裳心中十分感动,原来,兄长还是关心她的。以前她害怕明华章的冷淡,再加上两人同为龙凤胎,却一个优秀一个废物,她觉得明华章肯定看不上她,所以很识趣地从不去打扰。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哪怕是手足亲人也要维系关系,他们的交集本来就不多,她再不主动些,两人怎么可能有话说呢?虽然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妹,但在一个宅子住了十六年,明华裳真心把他当兄长。如果他们两人关系好一些,明华章愿意给她更多庇佑,幕后之人看到,是不是就不会杀她了?再不济,她抱上明华章这条大腿,以后哪怕真千金回府,她也能请求明华章多派些人手保护她,让她平平安安离开明家。她的亲祖母苏嬷嬷贪心不足,扰乱了真千金的一生,哪怕这并非明华裳所愿,也终究是她欠了真千金。她享受了十六年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该知足了,等苏雨霁回来后,她愿意让位,并主动滚出国公府。但是,调换真假千金并不是她主动要求的,她不该为此搭上一条性命。她不在乎明家的财富权势,却十分爱惜自己的命。她想好好活着,如果可能,还要抓出来杀她的凶手。为此,让她做什么都行。和性命安危比起来,区区雪路算得了什么呢?明华裳咬咬牙,义无反顾说:“我不要紧,只要能跟着二兄,去哪里都没关系。二兄不会嫌我累赘吧?”明老夫人暗暗皱眉,未出阁的闺秀怎么能说这种话?太不矜持了。但念及他们两人是龙凤胎,娘胎里手贴手足贴足一起长大的,比寻常兄妹亲密些也是常理,所以明老夫人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明华章其实还是不赞同。他不想让明华裳去飞红宴,并非因为山雪难行,而是因为魏王、梁王、高阳王等武家人都会去。太平公主奢靡纵欲,城外没御史盯着,宴会上定是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他并不愿意让明华裳面对那些。但明华裳直勾勾盯着他,那双眼睛又黑又圆,像小鹿一样期待地望着他,明华章那些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退了一步:“好吧。但出去后你要听我的,不许单独行动。”明华裳没想到明华章竟然同意了,她怔了下,喜出望外:“谢谢阿兄!二兄你最好了!”少女的欢喜直白热烈,毫不掩饰,眼睛里是不可逼视的灼亮。明华章疏冷惯了,骤然被这样明亮的笑容包裹,都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带她出门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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