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习以为常,他单臂撑在窗沿上,叹息道:“这是四都的卷宗,已经算好?了。世人重京官而轻外?放,每年的新科进士都想方设法留在长安、洛阳,其余的也会?去往江南等鱼米之乡。长安、洛阳、扬州虽繁华富庶,亦不过是大唐三百五十余州中的其三,连百中之一都不到。京畿之外?偌大的疆土,连读书识理的长官都少有,何?况下?方的流外?吏。”明华裳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两人虽然隔着窗户,但脸却离得很近。初秋暑意?未消,斑驳的绿影落在他身上,远处的风掀来哗啦啦的声响。他似乎又长高了,肩膀逐渐变宽,露出男子的硬朗棱角,却还保留着少年的清瘦修长,一眼望去如雨后的竹,柔韧笔直,清姿磊落。他提起外?州吏治薄弱,眸光漆黑又认真,是当真在忧虑。明华裳自然没错过,他说的是“大唐”。可?是,现在的国号应当是周。明华裳没纠正他,说:“二兄,我?看这些卷宗,最大的感触倒还不是缺人,而是浪费。”明华章听后郑重起来,问:“怎么说?”“拿长安来说,京兆府的官员无论如何?不能说无才吧,但他们办案时,只知道让手下?人磨时间、耗辛苦,把现场周围所有人都盘问一遍,抓不到可?疑的人就扩大范围,再次蹲点?、盘问。小吏也是人,时间长了也会?疲惫、厌倦,他们整日劳苦却只能拿到微薄的俸禄,不免会?屈打?成招糊弄上官。这不是衙役小吏的错,是上方长官的错。”明华章听得很认真,点?头示意?:“你继续说。”“而我?看他们的办案卷宗,分明有很多功夫是没必要的,纯粹白折腾。我?也能理解主官的想法,他们是一方父母官,抓不到凶手会?影响他们的政绩,极可?能会?拖累吏部考评。他们不敢冒险,便?责令手下?布下?天罗地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才不管那些捕快小吏会?不会?累。可?是很多凶手分明是有共通性的,比如奸杀女子的人,之前很多都有纵火经历;用?残忍手段虐杀死者的人,很可?能是从虐杀动物开始的;许多看似残忍、被官府判断为仇杀的杀人案,在我?看来,其实?是为了……”明华裳一下?子卡住了,她本来想说是凶手不行,硬不起来所以在尸体上泄愤,有些痕迹看似是暴力,其实?是性谷欠。可?是,这些话要怎么和明华章说?
明华章手臂撑在窗沿上,半俯着身,认真看着她。他今日穿着窄袖白色圆领袍,袖口翻折,上面绘着繁复的宝相花纹,其下?隐约可?见他精巧的腕骨,修长有力的小臂线条。他常年习武,饮食自律,穿衣时看起来四肢纤长,清瘦飘逸,其实?他手臂并不细。明华章眼眸黑白分明,水泽盈润,见她停顿,还主动问:“是什么?”明华裳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脸红了。她偏过脸,掩饰地咳了声,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想好?。”明华章静静凝望着她,显然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但也没再勉强,说:“好?,你慢慢想。你说的很有道理,科举选士虽然给了广大寒门机会?,但选出来的都是文人,离做官执政还有很长一截路。你总结的这些共同点?很有用?,有没有想过将它们汇总起来,写?成一本书?”“我??”明华裳听后本能道,“二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书画差得很,写?诗更是狗屁不通,这种事应当交由高士,再不济也该由位才女来。”明华章突然伸手捏了捏她头上的元宝,微微含笑道:“不要妄自菲薄。那些所谓才子才女作诗是为了歌功颂德,而你却是为死者言,为生者权。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你比他们崇高多了,理应是他们见了你惭愧,你有什么不敢的?”明华裳怔然,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慢慢来。”明华章说,“如果能写?成一本书,推广开来,既教长官如何?分配有限的人力,又教衙役如何?缉凶,那天下?冤案错案会?减少多少?裳裳,你看一会?命案现场就能画出凶手画像,你的天赋不比谢济川差。如今有才之人一心仕途,事于帝王,无人肯事百姓。我?希望你不负你的天赋,做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明华裳抬眸,撞入明华章眼中。他的视线平静沉稳,静水流深,无声处自有一股力量。原来明华裳不明白,他为何?不知疲惫一样读书习武,勤学?苦练,他绝对?是她见过最自律的人。他已经什么都有了,还在坚持什么呢?现在明华裳终于知道了,他并不是口头上追求君子,他是发自内心相信孔孟之言,践行他的君子之道。明华裳也不知不觉被那股凛然正气感染,慢慢点?头:“好?,我?试试。”山风穿堂而过,头顶的竹帘轻轻摇晃,两人视线相望,脸颊相距不过半尺。明华章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好?像有些太近了,他正想如何?不动声色化解,突然身后院门被推开,一道大咧咧的声音闯进来:“热死我?了,明华裳,你昨日的疏论写?了吗……”明华章立刻站直,明华裳也赶紧坐正,掩饰性地看书。江陵风风火火闯进来,瞧见这一幕都愣了下?:“你们在干什么?”其实?江陵本来没有其他意?思,明华章是明华裳兄长,出现在她屋里很正常,隔着窗户说话也很正常,但两人急忙撇清的姿态,却让他感觉怪怪的。明华章看到江陵熟门熟路的样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你来做什么?”“我?来抄……啊不是,看看明华裳的疏论是怎么写?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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