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人仍在一旁说着什么,音量不大,语气却很愤愤,带着鲜明的喜怒笑骂。一向不算沉默的司予却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盯着烤箱里的蛋糕一点点膨起来,没有吭声。秦夺打好奶油,走到他身后,低声问:“在想什么?”烤箱里透出的橙色暖光映亮了司予的脸庞,他轻轻摇了下头,垂下眼笑道:“我在想,希望这个蛋糕,宋小棠会喜欢。”宋小棠会不会喜欢这个蛋糕秦夺不知道,但至少见证了这个蛋糕诞生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它。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烤好的蛋糕端出来,给它的外层涂上奶油,再生涩而笨拙地用筷子沾着番茄酱,歪歪扭扭地写上了一排生日祝福语。此时此刻,就好像他们并未处在这个阴森诡谲的病毒世界里,宋桑也并不是什么宿者s09,他们只是一群在给普通同学准备生日惊喜的普通人。蛋糕香甜的气息奇迹般地治愈了众人这几天来的心理阴影,在这个午后的学校厨房里,没有生死,也没有怪物,没有“见证者”,也没有“宿者”。有的只是一群同样对霸凌深恶痛绝的血肉之躯。他们将蛋糕用盘子装好,放进冰箱,竟然破天荒地对明天将要到来的生日会升起了几分期待。连一直非常想要弄死s09的江欲燃都忍不住问道:“礼物准备好了,蛋糕也做好了,明天我们该怎么给她过这个生日呢?”司予不动声色地舔掉嘴角的一抹奶油——刚刚他趁众人不注意时,偷偷舀了一小勺碗里剩下的奶油,尝了个味儿——随后才转过头面向众人,若无其事地说:“明天大家只需要早上准时到教室,做一天的和谐友善普通同学就好。”闻言,众人有些茫然地面面相觑了几秒。张智行秉持着一直以来不懂就问的优良作风,开口道:“可是大佬,我们明天不是要给宋小棠过生日吗?”“是啊。”司予弯起眼笑了笑,“做一天和谐友善的普通同学,对于宋小棠来说,就是一个最好的生日了。”司予其实一直知道宋小棠心里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虽然从教室的墙壁一直到她的日记本里,全都写满了“恨”字,但是她最想要的,其实从来不是多么血腥暴力的复仇,也不是施暴者根本无济于事的愧疚。从最开始,她想要的,就只是简单而平静的校园生活而已。她想可以不必随时都胆战心惊地害怕着段思佳来找自己的麻烦,吃饭的时候不会被人无端掀了餐盘,晚上回宿舍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锁在门外,无处可去。她想像其他普通学生一样,正常地上课,正常地作息,身边有那么一两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地遭到耻笑和打骂。仅此而已。……这本不该那么难的。回宿舍的路上,司予依旧和秦夺走在同一把伞下。
司予对宋小棠的心理实在摸得太透,联想起之前提起上学时他那有些奇怪的反应,尽管心底里觉得不大可能,秦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人欺负过你么?”司予先是“嗯?”了一声,随后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忍俊不禁道:“啊,有过啊。”秦夺脚步一顿。虽然似乎依旧有些离谱,但相比起没读过书,曾被霸凌过要容易接受得多。毕竟司予长得太过挑眼,心思又深得堪比马里亚纳海沟,也不是完全没有被霸凌过的可能性。他皱了皱眉,正想再问点什么,就听身旁的人轻悠悠道:“不但被人欺负过,那个人还怀疑我是变态杀人犯呢。”秦夺听到这儿,一时间甚至罕见地没做好表情管理:“……”他究竟要吃多少堑,才能不再着这个姓司的王八蛋的道?司予抬眼揶揄地看向他,就听他眯起眼睛“啧”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是啊,这人不但怀疑你是变态杀人犯,还在你毁了他一身衣服的情况下请你吃了饭,帮你善了后,又派专车送你回了家。“真是新型霸凌啊,要是宋小棠知道了,估计能当场哭给你看。”司予愉快地笑出了声。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雨水汇聚成束,静脉似的顺着爬山虎的叶子往下淌。秦夺收了伞,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偏过头,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司予挑起一点眉,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接着就见对方略倾下/身,俯到了自己耳侧。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似乎还有些微的笑意:“对了,之前忘记提醒你了。你嘴角的奶油……“没擦干净。”司予不曾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偷吃行径居然会被人发现,猫似的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屈起食指在嘴角蹭了一下,却蹭了一手的空。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衣冠镜,只见他两边的嘴角都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被欺骗的司予抬头看去,难得扳回一局的秦夺早就拎着伞,从容自如地走远了。连续下了两天的雨,到了最后这天的清晨,天色终于有了放晴的趋势。早上六点半,五个见证者一起坐在高二四班空旷的教室里,窗外天色将明,晨风微凉,偶尔能听到两声鸟鸣。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