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知想到什么,弯起眼睛,这一次没再坚持留下,选择了听秦夺的话。——他进过的病毒世界已经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但在其他所有的病毒世界里,他充当的从来都是那个保护别人的角色,只有在秦夺这里,他偶尔会变成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不论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在这一点上,好像都没什么分别。这种难得而珍贵的体会让他感到意外的愉快,在很多时候甚至称得上享受,因此不介意做出一些让步。临走前,他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转过头道:“对了,之前我们讨论过关于淘汰的事,我怀疑或许并不是没有人被淘汰,而是被淘汰的那个人,被怪物取代了。”秦夺之前就隐隐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司予这么一提,当即就想明白了这背后的关联。他打开水池里的水龙头,让流水的噪音盖过两个人的对话声,嗓音微沉:“你有怀疑的对象么?”“怪物大致锁定在那三个女孩里,周颂应该可以排除。”司予道,“不过具体是谁,还得等林窈回来之后,再试一试才能确定。” 画跟秦夺简单交代完后,司予如他所愿,先回了房间。他走到角落,之前被蒙在仿人娃娃眼睛上的黑色绸带已经滑落下来,那股强烈的窥视感再一次出现。他看着面前娃娃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蒙住了眼睛,娃娃的变化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但依然能够看出在逐渐朝着他的模样靠拢,原本模糊的五官也在慢慢变得清晰。不想被那明晃晃的视线窥视太久,观察两眼后,他又重新将绸带绑回了娃娃的眼睛。除了这个仿人娃娃外,窗边放着的那几个模样精致的玩偶眼睛上的绑带也都有脱落,司予加固一圈后,回到床边,再次思考起来。混在人群中的怪物显然具有极强的模仿能力,那么怪物模仿见证者的参照来源会是什么?s04是不可能一直盯着见证者的,而房间里除了见证者之外,剩下有观察能力的,也就只有这些娃娃了。也就是说,怪物能够模仿的,都是它透过娃娃这个媒介所看到和听到的。可是娃娃的所见所闻毕竟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如果一同被卷入病毒世界的有像周颂和赵晴玥这样的熟人,两人之间的许多共同经历娃娃都不可能知道,稍微一问就会暴露。作为这样一个规则复杂的病毒世界的建立者,s04不可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么怪物该怎么保证不会那么轻易地穿帮?司予于是又想到了之前交换身份牌时,其他人被篡改过的记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扮演被淘汰者的怪物,应该也拥有篡改记忆的能力。这样一来,只要在必要的时候修改相关记忆,就可以再次混淆视听,从而符合s04病毒世界应有的难度。s04病毒世界的等级很高,司予在很多年前就听说过s04这个十分特别的小女孩,司寒弈也确实一直很看重她。而世界等级越高,也就意味着构造世界的能力越强,并且和之前他遇到的几个s级宿者不太一样,s04对人的恶意明显要重得多,也要更擅长cao纵人心。从这个病毒世界的诸多机制和规则中就能看出,她的主要目的甚至已经不再是让见证者去见证自己的故事,反倒更倾向于去激发见证者中人性的恶,让见证者之间自相残杀,她自己则从中获得乐趣。见证者越混乱,越恐慌,越惴惴不安,她就越快乐。因此她一定是希望有人能发现他们之中藏着怪物的,只有这样才能激发起人们心中的恐惧,让他们互相猜疑,风声鹤唳。但与此同时,她也绝不希望有人看出那个怪物是谁,否则的话,她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了。这么一路推想下来,司予倾向于认为,那个被怪物顶替的人应该不会死,甚至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毕竟《行为守则》上写着,每次开门,关进一个人的同时要放出一个人,也就是说被淘汰后关进门里的人是可以被再次放出来的。如果那个被怪物顶替的人死去,或是变得和原本的模样有所不同,那么又要怎么上演一出真假难辨、左右挣扎的好戏呢?想明白这一通关窍后,他的心彻底落到实处。被淘汰的人不会有人身危险,也就意味着寻找内鬼一事并不急于一时,他可以慢慢计划。他躺倒在床上,看着头顶天花板的嫣红色泽如同玫瑰花瓣般蔓延开来,暖色的光线落入瞳孔,他的手边垂落着之前秦夺用来绑在他眼睛上的那根领带。司予捞起那根领带,思绪便也随着皱皱巴巴的领带,不由自主地从病毒世界中的种种危机,再次落到此刻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某人身上。……他和秦夺的关系在自己的放纵下莫名奇妙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以后又该怎么办?他扪心自问,做不到离开这个病毒世界就断得干干净净,老死不相往来;但却也不敢真的把秦夺拉进来,让他和自己一起纵身坠入这条无底深渊。可是如果当朋友,却好像也不太行。且不说这样对秦夺太不公平,如果一直放在身边当着朋友,保持着联系,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份“友情”会不会有一天失控变质。……何况还有“医生”那个表面正经,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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