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早川还有些不适应,一个人沿着走惯了的路回家,偶尔觉得若有所失。时间一长,她竟开始贪恋这种感觉:不用费劲攻略幸村,也不用分辨仁王到底有几分真心,生活忙碌而紧凑,难得领会了为何有人年且四十都不愿恋爱结婚。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要做出决断的,不管是对游戏、对幸村、对仁王,还是对她自己。更何况——她叹了口气,抬眼便看到仁王站在走廊上,和一个看着面熟的女生聊天,不笑的时候,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正经——他仿佛很明白她的回避与退却,于是再也没有开过和幸村有关的玩笑,也没有问过她,什么时候重新一起回家。然而他越是明白,早川心里越是没底。太通透了,这样通透的人,见识了她的草率、莽撞、心机和犹疑之后,真的会喜欢她吗?“嚯,这小子桃花运来了。”柚木凑到窗口和她一起看,“那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九原吧。最近他俩来往挺频繁的,我昨天去网球部,还看到她给他送水。”她一巴掌把柚木拍回座位上:“送什么水,真田不管吗?”柚木揉着脑袋一脸委屈:“部活结束之后送的,没道理管啊。而且她说,这是为了感谢仁王之前帮她从办公室拿数学竞赛练习册——虽然我觉得也就随手一拿吧,但架不住仁王长了张还看得过去的脸,想要超额表达一下感谢,也很正常。”她这么一说,早川倒是想起来了。前天放学后,她正准备收拾书包去活动教室参加选题会,手边的窗户却突然被人推开,仁王的脸从玻璃后面露出来。她以为他是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的,心里猛地一跳,还没想好是拒绝还是接受,却听他说,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什么啊?早川不解。猜猜呗。他手背在身后,不说话。你不训练?她看他一脸悠闲,便问。和你说完就去,别急,真田都不急。他笑道。即使有意拉开距离,一度有过的熟稔和亲密,还是会在对话的缝隙中露出痕迹。早川垂下眼睛,想探出头去看,却被仁王闪开。我不猜。她收回目光,你有本事你别走。仁王耸耸肩,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她桌上,早川皱着眉翻开,听他说,这是数学老师特别为你准备的竞赛练习册,二月底有神奈川初赛,有空记得去他办公室确认报名信息。
就这也算好东西?那时她佯装无语,抬手关窗,催促他赶紧去训练,别迟到了又被罚跑圈。仁王双手插兜走了,她背上书包去活动教室,却有一种久违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快乐。二月底,神奈川数学竞赛初赛——联想柚木的经历,早川心里很难没有期待。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在他渐远的脚步声里她意识到,二月底又如何呢?那时事情未必会有决断。如果她尚且在幸村和仁王之间摇摆,那么再多期待也是废话。如果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势必要放弃其他的东西。毕竟女主角手册曾经说过,若想游戏成功,得偿所愿,严格意义上,男主角是不能更换的。而此刻走廊上的一幕,对她而言,不啻于新的打击。在柚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忠实播报中,早川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狂妄惯了,竟然忘记了仁王雅治——如他自己所言,的确是字面意义的校园偶像。她早就明白的。海原祭的时候就见过为他光临班级摊位的学姐,平时偶尔也会帮陌生学妹把手工饼干之类的小礼物放进他抽屉,上学期期末考当天,她到校很早,走进教室一看,黑板上写着“祝仁王学长考试顺利”几个大字。“嚯,”当时仁王耸耸肩,走上前去把黑板擦了,“看看本人多受欢迎。”他多受欢迎。早川看了看手中的炒面面包,泄愤似的咬了一口。他帮她拿了练习册,这不假,但他也顺手帮别人拿了。给过她的关心,一样能给别人,更何况说到底,几通电话,一次停电,也算不了什么关心。……然而真的算不了什么吗?早川又忍不住在心里问。到底是因为天长日久,才错觉自己很特别,还是说天长日久,本身就是一种特别?远处,仁王抓起草稿纸很认真地开始演算。然而拿着练习册的九原却在开小差,眼神和早川对上,不知想起什么,脸突然就红了。早川朝她笑了一下,心中莫名有点怅然。她远远望着仁王的背影,看他算出结果,偏过头和九原讲解,小半截红色的发绳隐没在围巾之中。迟早让柳生给你染回黑的。她想,然后收回了目光。“最近忙昏了,我都没想到竞赛这回事,吃完饭就去报名。”早川揉了揉额角,把那本新的练习册从书包里抽出来,“烦死了,这些题还没写过,等会儿数学老师问起来——”柚木充耳不闻,注意力仍在走廊上移不开:“你看看你,一题没写过;你再看看人家,都拿了练习册和仁王讨论题目了。不过就仁王这态度,做题都不写过程的,她能听懂吗?”早川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情绪,这会儿听柚木还在唠叨,一时没忍住,再次一个巴掌拍在她头顶:“人家听不听得懂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仁王就是谈恋爱也不会请我们吃饭。我问你,物理竞赛也是二月底吧?你们去吗,你和柳生?”“没有不去的道理啊!”提起这个柚木倒是来了精神,“我之前发了誓,今年要考进神奈川全县前十的!还有,不许打我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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