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她到底没忍住,旁敲侧击问了女主角之书,你觉得我和幸村合适吗?“不合适吗?”书本嗔怪起来,有点像用了声音变形器的柚木一见,“这都不合适,什么算合适?”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对着日光灯闭上眼睛,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如果遇到更合适的呢?比如明天上学,走在路上突然遇到一个帅哥,性格又好,又有才华,让我觉得怦然心动就是他了——这种时候,我能不能换攻略对象呢?”她到底没有用仁王打比方。一来是因为曾经对书本承诺我不可能喜欢仁王,仁王也不可能喜欢我;二来,熟人搞成这样,实在太尴尬了。“本书从来不知道,您还是个梦想家。”“梦想家怎么了,别跟我阴阳怪气,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原则上是不允许更换攻略对象的,咱们青春校园故事,讲究爱由天定,一见钟情,从一而终,不离不弃。要是当初选了都市模板,就能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破镜重圆,恋爱契约了。”早川心想,这本书可能有什么背诵成语的毛病,“和开车上高速一个道理,哪有中途掉头的呢。但如果您真的遇上更合适的,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睁开一只眼睛:“只不过什么?”“只不过其他几条支线的难度会相应增加,打个比方,原本您进入主席团就行了,现在要成为学生会主席;原本考上东大也是可以的,现在必须拿到保送资格;原本其他的数值,比如外貌,知名度,拿到60分就够了,现在要拿到80分。”“……这是什么道理……”“一方面是作为之前浪费时间精力和各种道具的惩罚,另一方面,大女主剧本嘛,只有变得够强,才能自由选择爱情线。否则会被读者骂的,什么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什么自己就这么德行还挑挑拣拣,以为攻略对象是白菜吗?”好难。早川眯起来的眼睛再次闭上,她做得到吗?更何况——“更何况,换人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在目前这条恋爱线路非常顺畅的情况下。你怎么敢肯定那个人也会喜欢你呢?就算你能肯定,做人也要有点良心吧,幸村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呢?”这本书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虽然论及没有良心,谁也比不过它。
站起身的时候早川再次意识到,重点也不是自己敢不敢要。心绪像鞋带上丑陋的蝴蝶结,解开了,又重新系上。在这纠结不出结果的几分钟里,隔壁班的九原已经径直走到仁王座位旁边了。早川一抬头,就看到她怀里抱着同款练习册,对仁王笑得落落大方:“我可以坐这里吗?”如果他说可以……早川抓着笔袋的手指无意间收紧了,她就……她就只好找别的地方坐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更何况就这么大个教室,要坐全年级的竞赛生,来得晚还等自己搬小板凳呢,他凭什么拒绝人家?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下的时候,早川用余光打量着左前方的一男一女。仁王左手支着头,台上老师唾沫横飞地讲个十句,他懒洋洋记下一句,剩下的时间都在转笔。九原正经危坐,腰背挺得笔直,马尾辫高高竖起,顶上扎着一朵千鸟格蝴蝶结,发梢末端打着卷儿。她主动,主动中带着紧张,紧张中又有志在必得的信心。她明白那种微微绷紧的战斗感觉,因为半年前,她也不管不顾地走向过幸村。意速无船渡,波深必误身。神社的签诗,说到底不过是概率问题。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懂了。这是在风雨交加的大海上,驾驶着一只既没有舵也没有罗盘的小船,背离了预定的航线,驶向几乎无法接近的灯塔。而这灯塔矗立在孤岛之上,不会也无法将她领向任何港口。数学老师把手里的考卷翻过一页,转身往黑板上画典型函数,讲到兴头上,顺手画了个爱心,还在边上写了极坐标表达式。“今天不是情人节吗,”他在空中用粉笔点点台下几位,“我这就教你们一手。哦,柚木同学,刚刚还说小话呢,现在倒是挺认真的?”哄堂大笑。柚木虽然日常在国文课上遭到粉笔头攻击,但是面对数理化老师,还是相当吃得开的。她和柳生恋爱一场,柚木自然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柳生则光明磊落从未打算瞒着,因此整个年级都对他俩有所耳闻,偶尔去办公室,还会被熟悉的老师调侃几句。早川也跟着人群善意地笑了两声,笑过之后又觉得落寞。今天可是情人节,每个学生的八卦雷达都开到了最大。九原今天和仁王坐在这里,明天谣言就会传遍整个高一年级:九原真绫和仁王雅治一起上课了——九原真绫在追求仁王雅治——九原真绫和仁王雅治在一起了。又名《调查报告:陷入爱情的少女在情人节当天的所思所想》攻略幸村的时候,因为把现实当成游戏,所以胸有成竹,跃跃欲试,横竖不过是失败——没关系,反正也不走心;现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仁王,即使之前的种种迹象已经暗示着她对他来说不一样,但她还是会心虚的:不一样,有多不一样?是作为朋友的不一样,还是可能成为恋人的不一样?他从开头就在说些不着调的话,哪句是开玩笑,哪句是真心的?他知道自己追求过幸村,他会不会在意?如果真的跟他表白,有多大的机率成功,如果失败的话,还能不能做朋友?就算能够做朋友,自己又放不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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