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说,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表现怎么样。仁王说,我以为我早过了考核期,看来还没有。所以怎么表现,才能让考官满意?早川说,看来有人想贿赂考官。于是仁王凑过来亲她一下,说,没错,色`诱——十七岁的男子高中生,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她是不会明白的,反正说来说去无非是饮食男女,偶尔加点网球,加点数学题,不用费尽心思弄明白。体贴如仁王太太,也会调侃他们。吃饭的时候她和仁王坐在桌子一侧,她坐右边,仁王坐左边,她是右撇子,仁王是左撇子,两人空出的一只手,正好在桌下碰到。仁王表面波澜不惊,继续吃饭,还有精力和雅纪争抢,实际上先挠手心,又摸手背,筷子大战八百回合,抢到最后一片肉的瞬间,手指和她的手指牢牢扣在一起。早川想动弹,却被抓得更紧。这是别人家的饭桌,她自然紧张,不过仁王却很有主人翁气魄,安然吃饭,不见紧张,只见享受。仁王太太明察秋毫,一来二去看出端倪,于是每次都把仁王最爱吃的菜——通常是肉——放在桌子的最右端,他要是想夹,必须站起来,一旦站起来,就不能再拉手。仁王说,我妈这人,不安好心。早川说,你边吃饭边牵手,一心两用。你反省下自己。仁王说,我反省完了,反省的结果是,我不仅要边吃饭边牵手,还要边写作业边牵手。仁王还说,傻了吧?我这叫二刀流。可惜现在不行。现在仁王正给雅美打工,双手必须规规矩矩放在键盘上,除非他天赋异禀,能用脚打字。早川题目写到半途,突然停下来打量他,仁王头也不转,随口问,怎么了?“欣赏帅哥,保护视力。”早川头一歪,“怎么我才看你一眼,你就发现了,你是不是在偷偷关注我啊?”仁王大言不惭,说是啊,我注意力全在你身上。早川冷笑,把他的脸推转回屏幕前:“某人做表格不认真,我回头告诉雅美姐。”没在一起那会儿,坐在同一张桌子两侧写作业,觉得他侧脸好看,却又不敢细看。在一起之后,能够大大方方打量了,只可惜她的目光太露骨,倒看得仁王不好意思起来。“有完没完啊,”仁王手底打字不停,“再看收费了啊。”这招对早川来说已经不管用。“收呗,”她拍拍桌上的草稿纸,“记着,过年一起结。”
没错,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十七岁精力旺盛浮想连篇的少年,那就是比他还不要脸。早川觉得自己本身就有女流氓的潜质(毕竟是从国中的死亡坡道全身而退的人),谈了大半年恋爱,这潜质已被充分发掘,能和仁王打个平手。刚来他家玩的时候,她还有些局促,时间长了,便能把他房间当自己房间。有时仁王推门进来,发现她在书架前徘徊,满脸饶有兴致的样子,便问她干什么。早川说,寻找你偷藏的黄色漫画。仁王说,你逻辑有问题,既然是偷藏的,还能放在书架上?早川一挑眉:“那也未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国中那会儿,班里男生还给那种杂志包辅导书书皮,午休时侯正大光明站在教室后面看呢。”“哦?”仁王手撑着书柜,指尖点了点立在那儿的建筑图册,“这么说,你也看过?”“我当然看过,”她一下子凑近了他,眼睛盯他盯得很紧,“难道你没看过?”仁王一时没想好回答什么。说没看过,显然不太可能;说看过,此情此景,又像是迫不得已的招供。犹豫之际,早川冲他笑开八颗牙齿,一溜烟跑了。“我又没说是什么杂志,你想哪儿去了?”她坐在床沿得意洋洋地看他,一双腿晃荡来晃荡去,“正经青春文学杂志好吧!仁王君看过吗?”这招可谓百试不爽。有时候她在看书,仁王从阳台收了衣服,站在床前一条条叠好。早川拿笔盖戳腮帮子,抬起头来看他。阳光在床单上画格子,少年身材顷长,腰线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情境是好的,可惜她的话是煞风景的。她问,仁王啊,阿姨会帮你洗内裤吗?仁王流畅的动作顿了顿,说,不会啊。早川不解,问为什么。仁王自然不能告诉她,每个青春期的男生从绮梦中醒觉,都会遭遇不同程度的悲惨现实,场面之尴尬,根本无颜让妈妈看见,只能自己爬起来清理——因此他说,我们家的规矩,是每个人完成自己的家务。是吗?早川笑了,“挺好的,那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自己的衣服也要自己洗哦。我一件都不会帮你洗的。男女平等,一言为定,不许耍赖。”时间一长,仁王自然明白他这位女朋友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她不跟他客气,那么他也就不用跟她客气了。回头早川再说起什么“阿姨好像很放心我俩在家”之类的话,他的回答,也就在不要脸之中充满了底气。“她知道他儿子是正人君子,”仁王一边写题,一边从睫毛底下打量她,“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接受全套性教育了。我家没有那套‘从垃圾桶里捡小孩’的鬼话。”他以为她至少会脸红一下,因为这话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没想到她根本不为所动。“哦,是吗?”她眼皮抬都不抬,对答案的速度也不变,“你的语气就像‘我是网球球龄八年的仁王雅治,请多指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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