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的工作都算平稳,只在快结束的时候起了点波澜。当时学妹去了卫生间,就剩她一人看摊。有个男生从走廊转角处走过来,目不斜视,径直来到摊前,开口就问她要两本刊。按理说,春刊要看了展览才有,但他的手已经按在刊物顶端,再收回去也很尴尬。多一本不多,少一本不少,于是柚木便给了。这会儿正是饭点,游客渐少,方才熙熙攘攘的大厅此刻也显得空旷。男生依然站在摊前,仿佛在等人的样子。出于赶鸭子上架的职业素养,柚木没有玩手机,实在无聊,便偷偷观察起他来。“今天早上展览的效果怎么样?”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男生随口问了句,听起来倒像领导巡视。柚木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这人来自学生会,又不知道他算不算早川的前辈:“还可以。”她说话虽然不客气,对待陌生人的时候,却也知道收敛。敬语一用,他大概把她当成了宣传部部员,语气也随意起来:“怎么不见你们副部长?”“她出去了。”柚木见他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大概是学生会有事。”“学生会能有什么事?”听这话,他的语气又像是局外人,“无非是收拾烂摊子。”柚木真想说英雄所见略同,又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实在奇怪,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男生显然也没有和她攀谈的意思,想等的人也似乎没有等到,只是把刊物拿在手里慢条斯理地翻着,看了两页,又啪一声合上。“难得的大晴天,好好享受海原祭吧,”他露出一个颇为微妙的笑容,“和你们副部长说,祝她好运。”“祝我好运?”早川动作一顿,碟子里的芥末挤多了,只能再加点酱油补救,“小林祝我好运干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柚木随口提起刚刚发生的事,这才知道那个等在摊位前的男生叫小林。见早川皱起眉头,她便起了好奇心:“小林是谁?”早川惜字如金:“一个男的。”柚木扶额。最近立海流传的笑话是,如果一个高年级男生很帅,那么大家对他的称呼必然是“某位学长”,如果他长得一般,那么大家的称呼就会变成“那个男的”。小林无疑被归入了后一个范畴,不过这也不足以引起早川的紧张。“这男的怎么了?”她紧追不舍。“没怎么——”早川被芥末呛到,又是咳嗽又是喝水,花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抬头瞥见她怀疑的目光,只好不情不愿道:“之前在学生会发生过冲突。他大概看我一直有点不爽。不过下午赤井还在,这人估计也做不了什么。”
她们吃过午饭便从教学楼直奔礼堂。文艺汇演下午开始,早川要去后台帮森永的忙,柚木则答应给班上表演节目的女生化妆。招呼对方坐下、从化妆包中拿出粉盒时,她耳边始终回荡着那句避重就轻的“没什么”。柚木没有告诉早川,在见到她之前,自己已经问过从卫生间回来的小学妹,对方听见她的描述便脸色一变,她说怎么了,学妹说学姐不知道,他是我们前辈的“政敌”——“‘政敌’?”她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这也太夸张了吧?”学妹忙表示这仅仅是自己的概括,接着绘声绘色地搬演了一番不知从哪听来的学生会八卦秘辛。什么“秘书部三代单传”,什么“联手排挤宣传部”,什么“前天会议面刺小林”,柚木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又想起之前听早川吐槽过宫崎的作风,正打算趁着中午吃饭和她聊聊,没想到她根本不给自己追问的机会。不过也许只是因为海原祭太忙,来不及说这些吧。柚木把喝空了的咖啡罐遥遥扔进垃圾箱,转身便去给同班女生涂粉底。她们的节目排在下午第四个,时间紧任务重,她专注于手头的瓶瓶罐罐,很快便把盘桓在心头的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反正早川就在那儿,什么时候都能问,跑不掉的。化了妆,又换衣服,换完衣服,又做头发。做完头发,她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女生带到舞台下方的候场区,在盛大的鼓掌声中和她挥了挥手,转头就遇上了刚刚下场的风纪委合唱团。白衬衣配黑西装,这里的每个人都像黑手党,柳生比吕士站在队尾,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略一思索便朝这里走过来。站在通往舞台的第七层台阶上,柚木差点一脚踩空。没有什么比在公共场合遇见正在冷战的恋人更糟糕的事情了。柚木心想,我忘了风纪委员会的节目就在第三个。早知如此,我决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正打算装作没看见,转身开溜。没想到柳生腿长走路也快,三两步便到达面前,将她堵在了楼梯上。柚木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我应该跳楼吗?隔着七层台阶,柳生要仰起头才能看她:“刚才听说外面下雨了,可是我没有带伞。”柚木耳边是音响的轰鸣。她需要十分努力,才能从中分清柳生的声音。“没有带伞关我什么事?”火药味太过浓烈,以至于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没想到柳生听见,反倒笑了:“等会儿可以和你一起走吗?”作者有话要说:早川第一次采访网球部合宿的时候,柚木来送她,正巧遇见柳生。她把自己的伞塞给早川,回头告诉柳生自己没有带伞,柳生说,是这样吗,梅雨季节,任何时候都要有备无患呀。然后把伞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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