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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1 / 1)

早川忽然有种剧烈挣扎后浮上水面的轻松。那润物细无声的上瘾,以及漫长而剧烈的戒断反应,至此,终于告一段落。她合上校刊——恋恋地,在合上之前又看了一眼,恍惚间觉得这篇稿子写下就是为了重读的,一如她从三年前出发,来到立海,走得这么远,终于一点点靠近了三年前的谜团。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幸村的电话。嘟嘟两声,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仿佛早就等在那里。“你明天有时间吗?”她说,“有些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是闲人。”幸村笑道,又问,“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我要清算自己的过去。”作者有话要说:早在小说开头写早川采访幸村的时候,我就想过,要让她在最最困顿找不到出路的时候,重读胜者为王的网球部采访稿。而在冲绳,早川和幸村对着大海聊天,幸村说出“你就是贪婪”的时候,我就想过,那时的她一定是听不懂的,或者听懂了也要忽略——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她的贪婪还没有开花结果。如今她的贪婪已经开花结果、瓜熟蒂落,其中有些是苦果。如今她终于可以往回看,去看自己到底是抓着什么样的线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幸村说,贪婪同时意味着自我牺牲,世间等价守恒,关键在于你要拿什么去换。早川,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成为“你自己”,这个词指的是什么样的自己呢?是时候追问一个答案了。 [97]解密周六的早上,他们约在网球俱乐部见面。幸村受人所托,给俱乐部的孩子们做特别指导,打表演赛。她坐在观众席上,看他侧身、引拍、击球,最简单的动作,标准、饱满、无懈可击。边上的小男孩见大家看得入神,便忍不住打岔:“有什么可看的,都说他很厉害,厉害在哪啊?”她还来不及回答,另一个小女孩就抢答了:“教练说了,这就是人家的网球!”早川莞尔。幸村下场后,她把这段对话复述给他。幸村拿毛巾擦着脖颈上的汗,闻言“哦?”了一声:“小姑娘倒是挺明白的。”时间还早,她们便待在场边看孩子们训练。休息时间,刚才的小女孩跑过来,举着网球和马克笔,问他要签名:

“我看过你的比赛!世界杯!”“我也——要去世界!”“要和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幸村笔尖顿住,墨水在网球表面汇聚成小小一团,他想了想,干脆就着墨点画出笑脸,流畅地签完,把网球还给她时,弯下腰来郑重地和她握了手:“加油哦。我等着你。”小姑娘归队后,早川说:“女网和男网是没法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吧。”“这谁知道?”幸村笑了,声音是难得的爽朗,“万一我俩都去打混双了呢?”十点钟的太阳把人晒得晕晕的,身体好像蓬松的棉花,吸饱了温暖的空气,一点点飘起来。幸村问,所谓清算自己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笑了,和你一样啊,你怎么用这个词,我就怎么用这个词。再一次,她和他讲起姐姐。不过这一次,完完全全是姐姐的故事。故事里不再有她,不再有她的眼泪和忏悔。她说,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弄清姐姐的遭遇。“你说我我是贪婪的人,其实也不全对。我的贪婪,最开始,只是为了弥补姐姐离开导致的丧失。只不过后来被别的东西诱惑,逐渐上瘾,以至于无法脱身。”即使已经做过心理建设,言即于此,她依然免不了有些哽咽。好像含着那种用来恶作剧的糖果,酸涩的感觉自喉咙深处蔓延,一点点扩散。麻痹她的舌尖,让她说不出话来。幸村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听着。“我是跟在姐姐后面长大的,我对世界最初的感受,来自于她的感受。我面对世界的姿态,要么是模仿她,要么是执意与她相反。就连我进入立海之后的经历,都像是她的复制品 。或许要问,我想成为什么人,必须先回答,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可惜……”可惜姐姐的故事有太多版本。她的、母亲的、白鸟的、宫崎的,像是散落在万花筒底部的碎片,只有借助透镜,寻找角度,才能透过小孔,看见完整的姐姐。然而碎片是否齐全尚且不论,这样的万花筒,又真的存在吗?如何确定她透过万花筒看见的,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觉?“越是了解,越是觉得大家只透过姐姐看见了自己。我印象里的姐姐无所不能,受尽偏爱,因为那些都是我作为妹妹所不曾得到的;母亲印象里的姐姐早熟,从小时候的倔强强势,到后来的温和通透,好像一夜间长大,让人无比心痛;白鸟学姐是后辈,眼里的姐姐有光环,因此那场舆论危机,也就带上了忍辱负重的意义和不可为外人道的神秘气息;而宫崎——宫崎觉得他和姐姐惺惺相惜,就算有爱慕情绪,也不愿挑明,因此办公室里传出的那句话,才给他如此深刻的印象。”早川喃喃道:“可那是个问句。”“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处在漩涡之中,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她讨厌我吗?讨厌这个家吗?她究竟有没有得过双相,如果有,是因为什么?当她对流言保持沉默的时候,当她说出天上会有神明看着我们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问心无愧,还是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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