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幸村的说法和地图的指令,接下来,要从地铁换乘公交。站台在地面,外头漆黑一片,路灯发着微光。她随人流出闸机,跨上公交车门的那刻,抬头看天空,觉得今天最好下雪。因为按照电视剧,这样一腔孤勇、一意孤行的时刻,总是雪天。然而现在才十一月初,就算山区也不会下雪。总之,一切都不像电视剧,毫无浪漫气息。车厢很空,她一个人坐中间,书包也占一个位置。乘客上上下下,到后来,同路的只剩老人和晚归的学生。有几个大概是运动社团的,咋咋呼呼,大冷天里,带着一身热气,半是汗水,半是咖喱肉包的香味。公交驶入郊区,她颇为不安的心,终于重新平静下来。想着管它呢,来都来了,便闭上眼睛,任凭车厢摇晃,学生在前排吵闹。甚至,可能,还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车停着,左右都不是站台,也没有灯光,黑漆漆一片。仔细辨认,才见是秋收后的农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剩下。咖喱包的香气让人饥饿而疲倦。她揉着眼睛,迷茫地坐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车子又为什么停下。忽然前门开了,司机从下面走上来,白手套挠挠头发,告诉大家,车子爆胎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公交爆胎,”前排的学生夸张地摇着同班的肩膀,“我明天的英语小测不会挂吧?”“想点好的。”同伴安慰道,“车胎和小测,总要炸一个。”早川抱着书包,站在那群学生边上,恍恍惚惚等着下一班车。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上了公交,又怎么被赶下去,一切都像是在梦中。她努力地想了又想,思绪却总无法集中,仿佛是入睡前的时刻。她想了一会儿,放弃了努力,却听见学生们一阵骚动,下一班公交到了。u-17依然在终点站,车不会再开了,而她还要往前走。按照幸村的说法,u-17后花园,紧邻湖水处,有一片灌木丛,那里围墙偏矮,翻下来不会摔成残废,突击宿舍楼也较为便利。从大路往那边绕,要经过一条陡峭的小道。每一墩台阶都砌得很高,需要抬起腿脚才能登上。这是最后的路程了,前面等待她的是吉是凶,她其实一无所知,心里茫茫一片。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不愿再想。没什么可想的。她的瞻前顾后,从来没有成功过。麦当劳里的告白如此,会议室里的爆发如此。“骰子已经掷下。”早川想起那句话,她已经做了选择。之后的所有,不过是拖延,靠着挪开障碍,推迟骰子落地的时间。攀登的时候,能够远远地望见环绕着u-17的盘山公路。好像一条靛蓝色的系带,闪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光。间或有车驶过,红色的尾灯,织成料子的底纹。她停在小路尽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堵围墙,退后、退后,再后一些,然后助跑。那是她无比熟习的动作,然而当她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和国中教导主任打游击的时候,还想不到未来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她三次攀上围墙,两次宣告失败。第三次,她绷紧了腰,甩出左腿,把身体带上来,据说密不透风的u-17后花园在眼前铺开,树影婆娑,湖面开阔,宿舍楼灯影幢幢,其中一盏跳了两下,熄了。早川在墙头坐定,心里格外平静,莫名其妙地觉得应该发生些什么。往底下看了一眼,便预感成真:她想见的人正站在灌木丛边上,仰起头望着她。目光相交的刹那,月亮也像一盏灯,在她头顶闪烁了一下。
今晚终于出现了一件能够写进电视剧的事情,只不过,早川心想,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有点不太聪明。作者有话要说:大清早起来就拌嘴(x 仁王你也挺过分的,你就记着人家那句“这里的东西比外面贵好多”十七岁真好啊,还是近距离接触会脸红的年纪。。幸村正式下线了。其实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结尾,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自由心证吧!另外还有,我很喜欢现在的早川! [108]置换反应说起来多少有点丢脸。隔着重重树影望见仁王的时刻,早川的气便消了。好像一枚闪着倒计时的炸弹,在危机边缘,突然被人剪断红蓝线,数字跳两下,消失了。她坐在围墙上,脚底空空,进退两难,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不知道算果敢,还是算冲动。跟他生什么气呢?这样一张脸,额前碎发半遮住眼睛,底下眸光是青色的,波子汽水瓶的青色,橄榄石的青色,水稻田里人影的青色。风吹过来,碧波万顷,光浮影动。视线往下,沿着鼻梁,来到唇峰,想起他说过的话,恶劣的有,好听的也有。此时此刻,他正仰着头,目光在半空凝住,不动了。好像准备充分上考场,压轴大题是数列,十种变式牢记于心,摸到卷子一看,居然换成了函数,于是整个人愣在原地,水笔沿着桌面滚到地上,都无知无觉。总之,愣得有些可爱。早川望着他,心里泛起一阵痒,酥酥麻麻的,好像高一秋天,被化学老师带进实验室,把镁条扔进盐酸里。转瞬间,光亮的、灰白色的金属表面布满气泡,咕嘟咕嘟,不断上涌,小火煮开似的,连带着试管底部也微微烫起来。那时仁王还拿试管来贴她的脸,中途被老师呵住,勒令他抄写十遍实验报告,并刷干净全班的试管。仁王一边刷试管,一边嘟嘟囔囔,说都怪你。怪我?早川坐在桌上,双手抱胸看着他,你自己恶作剧,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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