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早川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所以你对国中时候胜者为王的理念后悔了?”当然没有。尼克网校的魔鬼训练较立海更甚,职业网坛的现实也宣判着“快乐”之不可能。对于昔日的理念,他不曾感到后悔。只不过,少年时代坚信胜者为王,是因为这比其他标准更能换取有限度的公平。又因为自己从来都是胜者,凭借网球在倾斜的地平线立足,才能那样笃定地说出网球就是我自己。然而病房里的恸哭已隔得很远了。竞技体育是扮演英雄的运动,如果它既不能带来快乐,又不能回报胜利,只有滚烫的热浪和漩涡般的言语,那么他要如何锚定自己?仁王说你的肺金贵,然后把烟掐了。两人靠着窗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恍惚间,幸村竟想起多年以前,他带着某种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心意,在医务室前截住仁王,问他,你会和早川在一起吗?又想起早川几近逼人的尖锐目光:胜者为王,对败者是很残忍的吧?什么才是胜利的标准?要是永远以胜者为尊,那么除开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剩下的应该怎么办呢?其实他是没有办法给出答案的。他只能夸下海口,说既然不知道什么真正的胜利,那就全部抓住。在好多问题里选择一个,匆匆回击。那时他太年轻,尚未踏足失败的泥淖。而等他从失败中浮出水面,她却已不在岸边。仁王说,想不开的时候,就换个环境。当时你去美国打球,宣传部又碰到什么稿件问题,成天有人在bbs上骂早川。她多洒脱,直接打了申请,出国交换了。留下的烂摊子全靠那个学生会主席帮她收拾。“我问仁王,早川现在做什么呢?仁王说,啊,她跑北海道乡下学校去做志愿者,发光发热,造福社会嘛。我说,到底是早川,真没想到。”早川莫名其妙收获极高评价,心情很好,也不和幸村手里那罐苹果汁计较了。她瞥见塑料袋里的乌龙茶还没打开,正琢磨着晚上喝茶一会儿能不能睡着,就听见幸村那边来了一句:“我问仁王,你没有和早川在一起吗?”“想啥呢,”她耸耸肩,把乌龙茶拿出来,“我们,昔日好邻居,纯洁无暇的路人关系。仁王怎么回答的?”“仁王说,部长,加上高中那回,你可是第二次问这话了,你别是心里有鬼啊?”幸村笑了,“本来是想套他话的,结果反而被他摆了一道。”早川拨弄袋子的动作顿了顿,的确是仁王风格,她心想。这人就这样,避重就轻,没个正经。倘若能稍微坦诚一点,那会儿她大概会和仁王在一起吧。他们到底没有在一起。这些年看着他工作、跳槽、恋爱、失恋,旁观者清,渐渐也觉得,高中时的鸵鸟政策未必是坏事,比起做男友或前男友,这家伙更适合做朋友,亲兄弟明算账,使唤起来也不心疼。“他就这副德行。高中的时候还老问我对你什么感觉,张口部长闭口部长的,跟用户满意度调查似的,可烦人了,活该去做基金经理。”早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把塑料袋扔回椅子上,嘴里的茶还没咽下去,只听幸村问:“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对我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那时他太年轻,尚未踏足失败的泥淖。而等他从失败中浮出水面,她却已不在岸边。”我对他俩的感情都在这句话了……(幸村:好像的确也没什么感情哦其实本来想昨天发的,昨天发出来就是用幸村番外祝仁王生日快乐(仁王:你有事啊?)但是昨天有点忙就没有发~ps:幸村的经历会参考一些网球运动员的传记。 [10]如何不喜欢露天网球场静得好像一潭水。冷风过处,满池月色都起了涟漪。重焙乌龙茶很苦,一口下去,早川舌尖发麻,整个人都清醒了。幸村真是变了。她心想,换以前,哪有那么容易开口。现在呢,不用她套话,他自己灌醉自己,就把全部经历和盘托出。可见打网球真的很辛苦。当然了,也可能是她足够靠谱。可这问的又是什么问题?怎么就从舆论危机聊到同学聚会,又从抽不抽烟聊到你对我有没有感觉?早川被淡淡的酒味包裹,想起这颠三倒四的逻辑,心里实在是好笑。抬头看看月亮,低头看看地上的霜色,只问幸村:“不回去吗?”幸村一句话都没有。只是盯着她,醉意还未消,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月光下,无端露出几分委屈。早川心中警铃大作,明知这是鳄鱼眼泪,醉汉撒泼,切不可仓促应战,因为一旦踏入其中,就会被幸村的逻辑绕住。“要是不回去的话,”她掏出手机,在椅子上端正坐好,“我回个邮件。”怎么会有这么努力的人,老板见了都要感动到哭。一天没上线,群组里塞满消息,过分积极的实习生问她要不要做幸村精市退赛的专题报道,她心想,怎么做?有资源吗?有是有,就在我边上,你敢采吗?“其实我当时一直觉得……”宝贵的新闻资源刚喝完苹果汁,轻轻说话时,闻起来就像发酵了的苹果,“你的行为方式很特别。如果用女性向游戏打比方的话,我是你预先设定的攻略对象,其他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触发感情线的npc。”你真可爱,她注视着幸村近在咫尺的脸,什么其他人,就算是这种时候,你也不愿意说出仁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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